第三十三章 洞庭之戰

　　都雄魁進城以後，馬蹄就跟在他後面，隨著他壹起東西遊走。他不知道血祖在幹什麽，對方好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做夢。於是他慢慢地有些寬心，直到在血潮中被都雄魁壹掌打下來。
　　馬蹄從地上爬起來，很驚訝地發現眼前這個男人又恢復了王都時候的模樣：霸道與兇橫藏於微笑之中。但馬蹄又把他和剛才那個都雄魁比較，心道：“那個時候的他，是不是這個絕代宗師的真實面目呢？”
　　“師父。”馬蹄叫道。
　　“什麽師父！我呸！”都雄魁冷笑道，“不過對妳這臭小子，我還真的看走眼了！說！妳的功夫都哪裏學來的？”
　　馬蹄也不隱瞞，道：“是妳教我的啊。”
　　都雄魁奇道：“我？”
　　馬蹄道：“師父，妳還記不記得拜師那天妳給過我壹顆果實？”
　　都雄魁道：“那又如何？”
　　馬蹄道：“我吃了之後，拉出了壹大堆腐爛的血肉、腸子什麽的。後來我聽人說，我已經有了什麽血之胃。”
　　都雄魁訝然道：“饕餮之胃！那顆破爛果實居然能幫妳制造壹個饕餮之胃！”腦際壹轉，便明白過來，“是了！血晨那小子去了天山，多半是那見鬼的老頭子給他的！”
　　馬蹄道：“開始我吃點血肉只是長力氣，後來我吃的人越來越多，壹些本事竟然自然而然地就懂了。再後來，我連頭顱被砍下也死不了，沒有腸胃也能吃人。”
　　都雄魁道：“那是嗜血之胃由實轉虛後的狀況。這麽說來，小子，妳也算有資格作我徒弟了。告訴我，妳叫什麽名字？”其實馬蹄在王都的時候跟他說過，但他那時根本沒記得。
　　馬蹄道：“我叫馬蹄。”
　　都雄魁道：“馬蹄，名字還不錯。”手往自己胸口壹按，馬蹄便覺心跳急速加快，壹彈指間跳了不下百下，體內的血流如風浪狂湧，幾乎就要沖破血管爆裂而出。
　　都雄魁竟然能將別人的身體，和自己的身體聯系在了壹起！他笑道：“妳的承受力倒是不錯。”又往自己的肚子壹拍，馬蹄只覺得肚子壹陣抖動，腸胃竟然自己膠結起來，越勒越緊，最後竟崩了個粉碎。
　　都雄魁再往肺部、後腰連連拍三拍，馬蹄的肺葉立即爆裂，腎臟化作壹堆血水，和早已粉碎的腸胃壹起噴了出來。
　　都雄魁重新往胸口壹拍，馬蹄哇的壹聲，心臟脫口跳出，七竅中鮮血狂射，四肢萎靡，癱瘓在地。
　　都雄魁道：“不用裝了，妳既然能由實化虛，就算這具身體毀掉了，元神應該也還能保住的！”見馬蹄癱在地上壹動不動，走過去壹腳踏下，馬蹄的身體在巨力下分崩離析，都雄魁卻反而叫道，“要糟！又被妳小子瞞過！”
　　先前被馬蹄吐出的心臟突然壹崩彈起，向血潮跳去。
　　都雄魁冷笑道：“想躲入血潮之中麽？沒那麽容易！”腳下的影子飛纏過去，化作壹頭雄獅，銅牙壹合把心臟咬住。
　　噗的壹聲，心臟破開，化作數股血水流淌出血獅子的牙縫。血獅子化作壹個沒有縫隙的落網罩了下來，但那些血水還是逃出了三兩滴，滲入地底。
　　都雄魁哼了壹聲道：“在盧城時妳要是就懂得這麽收斂躲藏，也許我找妳不到。現在想逃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說話間血氣滲入地表，追蹤馬蹄的元神。血滴極小，血氣的覆蓋卻極大，把上下左右和後方的去路都堵住了。馬蹄無奈，只好向前狂逃，融入了大江。
　　都雄魁笑道：“我看妳逃得了多遠！”
　　血滴逆江而上，逃入了雲夢澤（洞庭湖）之中。其時雲夢占地廣袤，比三千年後大出七八倍，北人到此，有的甚至誤以為它就是南海。馬蹄本以為壹入雲夢，對方便再難捉到自己，等入了湖口才駭然發現整個雲夢澤都被血氣所籠罩。
　　“他竟然早已算到我會逃到這裏，已經在前面設下了陷阱！”無奈之下，只好藏入壹尾青魚體內，希望能瞞過血祖。
　　都雄魁知道馬蹄就在雲夢之中，卻壹時捉不到他，冷笑兩聲，說道：“妳以為妳這樣我就沒辦法了麽？”用血氣結成血網攔住湖口，放水不放魚。召來血潮，用血潮中的血肉造出壹只和大江橫截面等大的巨型妖獸，往上遊入湖口壹壓，滾滾而來的大江之水被擋住，登時四溢而出。都雄魁可不管大江兩岸接下來會遭受怎樣的洪災，仰頭壹吸，把剩余的血潮吸入腹中，化作壹個巨人。他這個巨人和季丹洛明的“法天象地法”化成的巨人不同，法天象地變化出來的巨人其實只是壹團氣，而血祖所化的這個巨人卻是實體。
　　都雄魁壹俯身，張口就吞，滔滔湖水龍卷而上，被都雄魁壹口氣吞了三成。再壹口，雲夢澤中之水只剩下壹小半了。
　　馬蹄大駭，他藏身的青魚也在那第二次被吸走的水中，知道這次躲不過了，連忙棄了青魚的身體，在被都雄魁吞食之前逃出，撐開兩片小小肉翼，變成壹只小蟲飛走。
　　都雄魁笑道：“妳化身之術還差得遠呢！”巨手掩來，捏住了血滴。血滴濺開，壹眨眼間竟然幹了。都雄魁驚道：“好小子！好大的膽子！”
　　原來馬蹄眼見避無可避，竟然行險，透過都雄魁的皮膚滲入他的體內。壹開始他也不知進了都雄魁體內會如何，但進入之後發現自己沒被對方融合，便知道這壹步走對了，心道：“只要不進入他的食道，應該就沒問題。”
　　壹紮頭，融入都雄魁血管之中。
　　都雄魁吐出血潮，恢復原形，但覺壹點麻癢在血管中迅速遊走，心道：“這小子危險得緊，連這種法子都能想到。”
　　他身體的每壹點血肉都是千錘百煉而成，不待元神念動，血管中的鮮血自然而然地要把入侵者排擠出去。
　　馬蹄只覺無數白色小點在周圍盤旋、擠壓、攻擊，越來越難受，前進也越來越困難，本來他想遊到都雄魁心臟裏面搗亂壹番，報復他毀掉自己身體的仇怨。但遊到肩頸處就抵擋不住，心道：“這樣下去，還沒到心臟就沒力氣了！”血滴化作血氣，血氣化作脈氣，藏入都雄魁經脈之中。
　　都雄魁怒道：“臭小子！竟然敢進我手太陰肺經！”
　　真氣鼓動，對準馬蹄化身的脈氣前後圍堵，馬蹄無奈，由奇經轉入八脈，再遇攔阻，不得已躲入都雄魁血管與肌肉的空隙之中。
　　馬蹄心道：“師父的嗜血之胃是虛實並存。實的就是食道，虛的就是包含身體所有功能的元嬰。如果他無法把我逼入食道，那遲早要出動元嬰來對付我。怎麽辦？憑我現在的力量根本就沒法對抗他！無論如何得先躲起來再想辦法，可躲到哪裏去呢？食道是萬萬不能去的，可是其他地方……等等！就去那裏！那個最靠近腸胃的地方，他壹定想不到我會躲在那裏！”沒等都雄魁圍堵住自己，便躲進都雄魁的闌尾之中。
　　川穹下了昆侖，四處尋找都雄魁。
　　當他來到甸服附近，發現有不少東方的軍隊正朝著王都的方向進發。應該說，那些軍隊的行動是十分隱秘的，但連妺喜的魂魄川穹都能發覺，這些軍隊的行動又哪裏能逃過他的感知？
　　那支軍隊的將領以為行蹤被發現，匆匆出來要殺人滅口，卻反而被川穹制住。
　　川穹拿住他之後就問：“知不知道血祖都雄魁在哪？”
　　那將領壹開始還以為川穹要逼自己吐露軍機秘密，沒想到對方問的居然是這個，楞了壹下道：“在南方！現在可能在祝融附近。”
　　川穹道：“妳沒騙我麽？”
　　那將領苦笑道：“妳再往南走走就會知道我沒說謊了，血祖所到之處赤地千裏，他駐足的地方連根草都長不出來。這種事情除了他還有誰能做到！”
　　川穹的出現打亂了東方人秘襲的計劃，在後方，伊摯綜合各方面的信息稍加盤算，已推測出都雄魁被什麽事情絆住。“女鴆說莫首兄沒有隨他們壹起，那麽或許是他使的手段！”於是改變了方略，幹脆挑明了旗鼓，向王都進發。
　　夏人慌忙應戰，拼湊起最後的力量，雙方在夏都東南的漫長戰線上相持著。
　　川穹卻沒搭理背後這些事情，徑自向南而來，果然沒飛出多遠就感應到了南方那可怕的氣息。他來到祝融的時候，天地間只殘存著壹些血門的氣息。憑虛感應，發現西方有異狀，壹個玄空挪移，跳到了雲夢澤上空。
　　都雄魁發現馬蹄不見了！
　　經脈、血肉、內息都沒法感覺到對方的存在，不由得大是驚奇：“這小子藏到哪裏去了？剛才胃部似乎有點麻癢的感覺，難道他壹個不小心鉆到我腸胃裏去了？不可能！天下哪有這麽大的蛤蟆滿街亂跳的！”
　　考慮了許久，終於元嬰出竅，離體而出，化作壹個黑點，鉆入自己的身體之中。元嬰是都雄魁最強也最致命的狀態。他的靈魂、情感和最核心的生命之源都深藏其中。
　　馬蹄的元嬰雖然千變萬化，終究有跡可尋，而都雄魁卻已經能將自己的元嬰化為烏有，藏於無形，因此就是獨蘇兒等人面對面也找不到他的致命點所在。此時都雄魁元嬰現形，實在是迫不得已。不過他也並不擔憂，因為他元嬰之強，就是有莘羖的精金之芒也未必能迎面摧毀，何況比自己弱小得多的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