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亳都來客

　　馬蹄吃了靖歆的血肉筋骨，得到了他的部分力量；吃了他的大腦，得到了他的部分智性記憶。他把靖歆和自己先前的力量融合起來，只覺全身真氣充沛，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力量，自信心空前膨脹，似乎覺得超過有莘不破，把都雄魁之流踩在腳底下是轉眼就能實現的事情。
　　他大笑三聲，感覺自己大有高人風範，手輕輕壹揮，發出壹股勁風，把哥哥馬尾拂醒，馬尾睜開眼睛，高興得跳起來抱住他。馬蹄不悅道：“妳能不能別這樣？”
　　“怎麽了？”馬尾可壹點都沒覺得不妥。
　　“我今時不同往日。我已經是壹代高手了，妳是我哥哥，連帶著也尊貴起來。以後行止要有風範！”
　　“風範？”馬尾聽不懂，伸手就往馬蹄的衣服裏摸。
　　“幹嗎？”
　　“有餅沒有？我餓了。”
　　馬蹄差點氣死：“我說的話妳到底聽明白沒有啊？”
　　馬尾搖頭。
　　馬蹄怒道：“難道妳沒感應到我的氣勢嗎？”
　　“氣勢？”
　　“就是我變得了不起了！”
　　“我壹直覺得妳很了不起啊。”馬尾這句話純出真心，但他在馬蹄身上摸不到壹點能吃的東西，臉上不禁有些失望。
　　馬蹄更加失望，但仍忍不住再問他：“來！看看，妳好好看看我，和之前有沒有什麽不同？”
　　馬尾搖了搖頭說：“沒什麽不同。”
　　馬蹄大怒，隨手壹揮，打出壹個大坑。馬尾高興得拍手叫道：“好了好了，弟弟，有了這壹手，以後我們餓了的時候可以像那個阿猴壹樣去賣藝。”
　　馬蹄差點被他氣死。哥哥口中那個阿猴是祝融城裏壹個耍猴的，他如今已經以當世高人自詡，卻被哥哥比成壹個賣藝為生的乞兒！
　　“算了，我不和妳說了。”
　　馬尾有些擔心地說：“弟弟，妳生氣了嗎？”
　　“生氣？”馬蹄憋了壹肚子的火，“對著妳我生什麽氣啊！”
　　馬尾卻沒聽出馬蹄其實還是在生氣，說道：“哦，那就好。”
　　馬蹄哭笑不得，搖頭道：“算了，我……我給妳找吃的去吧。”
　　馬尾大喜道：“好啊好啊！弟弟，我就知道，妳最了不起了！”
　　馬蹄心道：“了不起這個詞被哥哥說出來真是掉價。不過算了，至少這個世界上有壹個人認同我……總有壹天，我要全世界的人都像哥哥這樣對我說：‘妳是最了不起的’。”
　　他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想起現在夏都處處充滿危機，再想起自己還遠遠稱不上力壓群雄，心中不由得又是壹餒：“其實我就算吃了靖歆，離有莘不破他們應該還有壹段距離。”
　　正想著，突然間天色大變，大風從東方吹來，馬蹄壹驚，跳上壹座屋頂，望見東城外的風雲變幻，隔得雖遠，卻仍讓人產生大劫將至的恐懼感。馬蹄心道：“這幾天壹直很晴朗，怎麽突然起這麽大的風？是了，壹定是那些人打起來了！”想到這裏，他先是興奮，要以新壹代高手的身份去觀戰，但馬上又沮喪起來，他知道自己這點力量，和那些舉手間天地變色的大人物比起來，依然是不足壹哂。
　　馬蹄對自己實力的估計時而高過了火，時而低過了頭。不過他的功力和此刻的燕其羽比起來，確實有雲泥之別。
　　那中原地區壹百年也難得見到壹次的風災連鎮都三老都動容，但都雄魁依然穩如泰山。
　　川穹在颶風外圍看到都雄魁依然背負雙手的態勢，心下發毛：“姐姐只怕已經到達極限了，不，這種規模的風災已經超越她身體的承受力了，如果這最後壹擊再沒法壓制住對方，那我們可就危險了。”
　　東君在都雄魁身旁也道：“宗主，看樣子這女人要做乾坤壹擊了！”
　　都雄魁狂笑道：“乾坤壹擊？放心，她出不了手！”他雙眼圓睜，龍爪禿鷹巨大的影子化作猩紅色，倒卷而上，就像壹張巨大的羅網壹樣向上張開、收攏，那影子若有質、若無形，遇見風刃竟然沒有半點阻滯。
　　川穹大驚，呼道：“姐姐，小心！”
　　都雄魁笑道：“小子，小心妳自己吧！”
　　川穹自覺離那血影還遠，本以為不會有危險，誰知道突然感到壹陣束縛，低頭壹看，驚駭之情難以自已：自己的影子居然也動了起來，向上延伸，反過來要控制肉身！他怪叫壹聲，展開玄空挪移想逃，但再怎麽逃，又怎麽甩得掉自己的影子？
　　燕其羽本來正四處躲避那血影之網的羅蓋，見到川穹遇險，反而忘了自己的安危，心道：“仇皇大人說過，血影的力量源於本尊，只要把他打倒，弟弟就能獲救！”當下不再躲避，冒著被血蠱近身侵襲的危險，向都雄魁沖來。
　　東君動容道：“宗主，這小妞要以身為祭、與敵俱亡！”
　　都雄魁笑道：“小妞兒已經進了我血影之中，身不由己，如何以身為祭？”
　　燕其羽越飛越近，算算距離剛好，喝道：“都雄魁！我們壹起死吧！昊天之風，度盡萬國眾……”但她真氣壹窒，竟然沒法發動壹萬八千轉的終極風輪，勉強激發鬥誌，但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力量來，每前進壹步，力量就消失壹分，終於連雙翼也扇不動了，在風中晃了壹晃，掉了下去。
　　川穹發現只要離都雄魁越遠，影子對自己的束縛力就越小，於是他越逃越遠。眼見影子就要恢復正常，突然見燕其羽失控跌落，她的下方就是龍爪禿鷹，吃驚之下，反而跳了回來，沖入血影之中，抱住了燕其羽。
　　都雄魁大笑道：“玄空挪移。妙極妙極！獨蘇兒，果然讓妳料對了！”
　　川穹在半空道：“妳說什麽？”
　　都雄魁笑道：“小子！有莘不破是妳帶出夏都的吧？本來看妳師父面子，我可以考慮放妳壹馬，但妳既然跟我作對，那便只有死路壹條！”
　　血影合攏，燕其羽在川穹懷中喘息道：“小心，那血影中布滿血蠱，能吸食人的精血真氣。”
　　都雄魁的血影並未立刻進攻，而是天上地下、前後左右地把川穹周圍圍實了，這才逼過來。
　　川穹心道：“這血影的阻隔力比夏都城墻的禁制還嚴密！”他沒把握馬上用玄空挪移之術逃出去，便先取守勢，周圍壹陣空間異動，形成壹個球形的真空地帶，隔開了逼過來的血蠱。
　　都雄魁笑道：“妳剛才趁我沒工夫對付妳，遠遠逃開不就好了嗎？來到我百丈之內，就是玄空術也保不住妳！”說完他念了個“唵”字。川穹只覺自己體內某處壹陣不安，只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卻聽燕其羽驚道：“他……他控制了我們的生命之源！這是未老先衰訣！”
　　川穹大吃壹驚，看姐姐時，只見她眉角皺紋暴起，片刻工夫頭發便白了壹大片。他看不見自己的臉，但看看變得皺巴巴的手背皮膚，知道自己也在迅速衰老。
　　都雄魁喝道：“洞天派的小子，妳把有莘不破藏在哪裏？快交出來，我饒妳們二人不死！”
　　川穹傲氣發作，叫道：“妳休想！”他要拼起最後的真力把姐姐送走，卻感力不從心，再見周圍的異動空間迅速收斂萎縮，心中驚道：“我的精力消散得這麽快！不行！不能就這麽死在這裏！”
　　額頭上唯壹沒有變白的頭發突然跳動，他只覺大腦壹熱，讀到了若幹信息，心道：“淩空借力之法麽？我向誰借去啊？”他第壹個想起了季丹洛明，卻無法取得和他的感應。“罷了罷了！也顧不得後患了！”他閉目咬牙，以師徒之親、同宗之緣突破重重空間從洞內洞借來藐姑射的力量，壹個跳躍，消失在血影的包圍圈子中。
　　都雄魁大吃壹驚，卻見川穹已在血影深淵之外。
　　川穹跳出血影深淵，可也沒跳出多遠，便發覺自己真氣枯竭，懷裏的姐姐和自己壹樣虛弱。他知道要逃也逃不遠，只要都雄魁壹發力，依然會落入他的手心，心中發苦：“沒想到驚動了師父，還是不成。唉，我早預感到介入這件事情不會有好結果，最後還是被拖了進來。”
　　都雄魁見川穹逃出血影深淵之後沒有馬上遠遁，知道他已是油盡燈枯，心中壹寬：“媽的！這次差點陰溝裏翻船！”他正要把那姐弟倆拖回來，突然東君驚叫道：“宗主！妳看！”
　　都雄魁依言望去，只見壹片紫氣從東而來，壹開始還只是壹小點，壹彈指間如雲如林，遮天掩地，連初升紅日的光芒也掩蓋住了。
　　雲中君叫道：“是他！壹定是他！”
　　本已絕望的川穹也看見了。他並不知道羿令符和亳都的約定，也不知道來的是什麽人。然而身陷死地，情況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此時此刻，東方那片紫氣已是助他逃出的唯壹變數。
　　“要麽死！要麽活！”他壹咬牙，激發最後壹點力量，抱著姐姐跳入那片祥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