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密碼

阿菩

玄幻小說

  這是壹個歷史記載的真實故事:4000年前,壹個叫有莘不破的少年,獨自遊蕩在如今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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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殺人的音樂

山海經密碼 by 阿菩

2018-10-1 15:10

  桑谷雋喝問道:“妳到底是什麽人?”
  師韶苦澀地笑了笑,說:“我是壹個瞎子。”
  桑谷雋壹聽,掄起拳頭就想揍他,卻聽有莘不破喝道:“妳到底要逃避到什麽時候!”
  師韶道:“逃避?我?”
  “難道不是嗎?”
  “我在逃避誰?”
  “妳自己!”有莘不破大聲道,“妳逃避的就是妳自己!”
  師韶默然半晌,喃喃自語,突然似乎想到什麽事情,解下了背囊,取出壹具弦器來,那弦器長八尺壹寸。師韶的背囊看來又癟又窄,竟然取出這樣壹件大物!但有莘不破等見怪不怪,心知這背囊多半附有內裏乾坤的方術。
  羋壓久在南荒,但祝融城與中原廣通聲氣,因此年紀雖小,見識也頗廣,道:“這是瑟麽?怎麽這麽長?而且這弦也太多了吧。我家裏那個只有五尺半二十五弦。”
  師韶撥弄絲弦,調校宮商,順口道:“這是古瑟。伏羲氏(我國古籍記載中最早的王)作瑟,本有五十弦。軒轅氏(指黃帝)曾命素女(中國古典音樂的開山鼻祖和性愛女神)鼓之,聞者哀不自勝,乃破為二十五弦。瑟長五尺半,不是正器。”師韶自顧自地說著,似乎是在回答羋壓的問題,卻又不管對方是否聽得懂。弦聲漸漸流暢,師韶的神情慢慢沈醉,回到了壹開始的話題:“我真的在逃避自己麽?壹個瞎子……”
  音韻飄散,如煙如霧。
  “為什麽我註定要失去光明?我不懂。看!那就是我——那個孤單單的小男孩,在寒夜中不知在尋覓什麽。這個時候,我很勇敢啊!赤著腳,就敢摸著看不見的世界到處走!人家說天上有壹輪月亮,會陪伴每壹個在夜裏孤獨的人,我看不見它,只能靠著幻想:人家說月是圓形的,圓形是什麽?是不是滑溜滑溜的那種感覺?人家說月是白色的,白色是什麽?是不是冰冰涼涼的那種感覺?人家說月是遙遠的,遙遠我懂得——那是壹種玄虛寂寞的聲音……”
  弦聲突破了聽覺,讓在場的人產生幻視,看見了壹個什麽也看不見的人心裏的想象。
  “其實在我心裏,那個月亮不是白色的,而是冷冷的——雖然我看不見它,可是能夠聽到……”
  幻視又轉為幻聽,眾人果然聽見月亮冷然之聲。
  “我苦苦流浪,直到那天遇見了另壹個人——他看不見,可他聽到的東西,比任何人看到的更多!他說他的名字,叫做登扶竟!”
  江離和雒靈對望了壹眼,心想:“果然!”
  “他收我做了徒弟,因為他從我的腳步聲中聽出了我對音樂的稟賦——當時他是這麽說的。”
  樂音壹變,由蒼涼淒冷轉為繁華雄勁。
  “我跟隨著他,到了夏都。那時候,正是夏都最繁榮鼎盛的時候。當時我不明白,在這樣的盛世,師父的鐘磬為何卻傳出那樣不安的聲音!直到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那時我能聽到的,只是聲音的表象,並不能聽到那盛世之音下面的隱患。我到夏都以後不久,東方傳來壹個消息:大夏王的精銳在空桑城全軍覆沒。從那時候開始,本來已經難以維持的平衡因勢而破,匯聚在夏都的祥雲開始離散。當然,那時候我還不懂這意味著什麽。”
  在瑟幻中,有莘不破看見伊摯終於下定決心離開夏都,再度回到東方;江離看見祝宗人封閉了九鼎宮出走;羿令符看見有窮饒烏乘機逃離這個對其充滿猜忌的朝廷;雒靈看見山鬼脫離鎮都四門,投入心宗……
  “我傾聽著大夏王都亂糟糟的聲音,卻理不出頭緒來。師父說:‘耳之情欲聲,心不樂則五音弗聽。’我可聽不出夏都當時有什麽可樂的地方啊,但到處還是歌舞升平。
  “但這些對當時的我來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因為那時候我還是壹個小孩子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能吃飽穿暖,有得玩,而夏都滿足了我的這壹切需求:我在那個地方不但可以餵飽自己的肚子,還可以把玩各種各樣的樂器。
  “我玩了五年,終於把夏都所有的樂器都玩通了。接著又花了五年的時間,窮究八大方霸、六百諸侯的樂曲。再接著,師父開始傳授我帝王之樂:伏羲之《扶來》、神農之《下謀》、少昊之《大淵》、黃帝之《鹹池》、顓頊之《六莖》、嚳之《五英》、堯之《大章》、舜之《大韶》,以及本朝之《大夏》。
  “窮壹十三年之力,我終於窮貫古今八域之樂章,自以為和師父差不多了。師父聽完我的彈奏,卻不說話,只用石磬敲了幾下俗調——那竟不像石頭裏發出來的聲音,它讓我仿佛看到壹個妓女在我面前舞蹈!
  “跟著,師父又吹了幾聲石塤,卻如聲激石竅,純出自然。只這幾下子,我聽得懵了。師父說:‘妳的耳朵讓樂理蒙住了,所以奏不出真正的音樂!妳現在奏出來的樂曲,在我聽來還不如妳未學樂理前隨口哼哼的民謠。’我問師父怎麽辦,師父卻說:‘我知道我當初是怎麽過來的,但卻不知道妳該怎麽走下去。因為妳要學的是妳的音樂,不是我的音樂。’我聽了這句話,若有所悟,於是背起了師父所贈的背囊,周遊諸國,壹路乞食而行,走過曠野、走過都邑,走過酷暑、走過寒冬。壹路上聽見生歡,聽見病苦,聽見老恨,聽見死亡。
  “我偶遇祝宗人,通過他我聽見了天外天之恒寂;我誤入洞內洞,藐姑射(ye)的嘆息讓我知道什麽叫做命運的無奈;在天山,上代血祖的重生讓我體驗到人類毀滅性的欲望;在幽谷,獨蘇兒讓我聽到了我自己的心。”
  所有人都聽得怔住了。有莘不破想:原來他有過如此精彩的旅程!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體味這個充滿艱辛的旅途。江離想:師韶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上代血祖重生……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註意到這些細節。
  “我找到了子莫首留下的影子,我看不見那個影子,卻用觸覺感受到了血劍宗留下的劍鳴。我遇見了季丹洛明,把藐姑射的嘆息彈給他聽,他卻聽了壹半就逃跑了——那天我不知道他正要和有窮饒烏比試,不知道那壹聲嘆息是否影響了他們之間的勝負。”
  羿令符心中壹緊:“不知那場比試的結局到底如何?”
  “周遊天下壹周以後,我到了亳都,遇見了伊摯,他回到東方以後,再次當了成湯的尹。當時我覺得自己已經大成了。但伊摯聽了我的彈奏後不置與否,卻親自為我調羹。我品嘗後發現他居然忘了放鹽!於是我對他說:‘妳忘了放鹽。’但話壹出口我馬上醒悟過來:那正是伊摯對我的評價!”
  “放鹽?”羋壓心想:難道樂理和味道也是相通的嗎?
  “我在東海之濱苦思了三天三夜,直到我被壹個聲音叫醒——對!就是那個聲音!那就是我音樂的鹽!可是我再沒有聽見那個聲音了,既不知道這個聲音的來歷,也無法把它演繹出來!我苦苦地在海邊到處追尋著,可再也找不到那個聲音!
  “我落魄地回到夏都。這壹圈周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只知道在我離開的第二年,夏王發(在位時夏朝進壹步衰落)就駕崩了,新的大夏王履癸剛剛繼位。”
  桑谷雋心中火氣上湧:害死大姐的就是這個家夥!
  “新的大夏王更喜歡殺人,也更喜歡藝術。他很喜歡我的音樂。他常常對我說,登扶竟已經老了,老得連鐘磬都敲不響。他賞賜了很多東西,任我出入宮殿。我很感激大夏王對我的賞識,但同時對他的威嚴和斧鉞也充滿了畏懼。龍逢(夏桀時大臣,歷史上以死進諫第壹人)死的時候,我就在他的身邊。我聞著他死亡的味道,戰栗不知何以自處,大夏王卻笑著讓我奏樂!當我違心地擺弄起鐘鼓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音樂不但缺乏鹽,而且連勇氣也丟失了——當我還是個孩童的時候,這勇氣讓我敢於赤足去踏荊棘;可現在壹段慘禍就在面前,我卻沒勇氣去演繹它!大夏王宮裏飄蕩著大夏王的笑聲,而龍逢的血腥,則被我所彈奏的盛世之音所掩蓋。”
  桑谷雋聽得咬牙切齒,幾乎就要罵他“無恥”!就在這時,壹直持續不斷的弦聲突然斷了。師韶臉上的神色呈現出壹種紊亂的狀態,他不再是回憶,而是深深地陷進了自己的過去。古瑟五十弦壹根根地崩斷:“那天,就在我離開大殿壹路出宮的時候,我聽見了壹個人的低語。在那個人的聲音裏,我看到了壹只蝴蝶……”
  “蝴蝶!”這兩個字讓桑谷雋壓住了自己的怒火。
  “嘣!”古瑟最後壹根弦終於也斷了,師韶空手虛揮虛挑,但樂音非但未曾中斷,反而更加婉轉!
  眾人無不心中贊嘆:“神乎其技!”但處於回憶旋渦中的師韶卻全沒有顧及旁人的想法,甚至沒有顧及他憑虛彈奏的音樂,他記得的只有那個女子:“那個人的聲音在我腦中產生了蝴蝶的幻象,這幻象觸及了我內心深處的神秘所在!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我待在那裏,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了在東海之濱聽到的那個聲音——對!就是那個把我從冥想中叫醒而我卻再也找不到的聲音!我吃了壹驚,醒覺過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坐在地上,膝蓋上放著壹把瑟,而那聲音,正是我所彈奏的曲子!我很高興,我終於把那個聲音演繹出來了!
  “‘是《鳳鳴昆岡》麽?’發出那聲低語的人說。
  “《鳳鳴昆岡》?啊!原來我那天在東海聽見的是玄鳥鳳凰的鳴叫啊!我被自己彈奏出來的樂音感動著,遲遲不能說話。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再也沒有聲音,我這才失神地離開那裏!”
  樂聲開始變得纏綿悱惻,令人繾綣無已。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經過那裏的時候,都會在那裏演奏壹首自己最得意、最貼心的曲子。周圍沒有聲音,但我知道她在聽。她再也沒有說過壹句話,但我知道,她在的!”
  桑谷雋心臟幾乎就要沖出喉腔:是大姐!他遇見的壹定是大姐!
  “這樣的生活,我多希望能夠無盡地過下去啊!雖然這個時代充滿了恐怖的血腥,雖然那個地方充斥著粉飾過的汙穢!但至少有壹個知心的人在聽我真心真意的曲子。但是,壹切結束得那麽快,正如它來得那麽突然!那天,在妺(mo)喜娘娘(夏桀的王妃)的寢宮裏,大王向我下令,讓我秘密對壹個人使用《催魂》!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多問,被侍衛帶到壹個陰濕的地方。當我到達那裏的時候,我聽見壹個聲音對我說:‘是妳!’我當時幾乎崩潰了!是她!是她!為什麽是她!”
  瑟音戛然而斷,整個世界由樂音彌漫突然變成壹片死寂!師韶仿佛被什麽噎著,臉憋得通紅,突然哇的壹聲吐出壹口血來,噴在那五十弦斷盡的古瑟上!幾個年輕人大吃壹驚,江離還來不及上前照看他,瑟音卻又重新響起。這次師韶連手都沒有動,但眾人分明聽到壹聲聲很微弱的弦震在耳邊輕響。
  “我該怎麽辦?”師韶繼續他的述說,“順從大夏王的命令對她使用《催魂》?還是違抗大夏王的命令和她壹起死?聽!聽!那就是我那時的心跳聲!那個怯懦的心跳聲!”
  但眾人聽到的不是他的怯懦,而是他的悔恨。
  “‘來吧,由妳來動手,我很高興!’她的聲音裏帶著呻吟,但還是那樣好聽,好聽得讓人心碎!我像著了魔壹樣,彈奏起了《催魂》!彈到壹半,五十弦全斷了!這時,壹縷細絲落在我臉上,我輕輕拈下來,換了舊弦,用那細絲做新弦用!”
  桑谷雋心中又是壹痛,仔細看那把古瑟的斷弦,果然是天蠶絲!但不知為什麽他突然不恨眼前這個師韶了,或許是因為他發現師韶痛得比他更深!
  數十根天蠶絲淩空飛起,在師韶面前搭成壹個羅網,師韶手指揮動,撥弄絲弦,流動著的幻樂匯聚成真聲。
  “‘我叫桑谷馨,很高興有妳陪我走完我最後壹段路。’這是她最後的聲音!她用這聲音告訴我她的名字。這聲音,還有這名字,永遠永遠地留在這弦上了。哈哈,哈哈!”
  師韶笑壹聲,吐壹口血,連吐三口血,把天蠶絲弦都染紅了。江離有些擔憂他的身體,卻不知道該不該阻止他,望了有莘不破壹眼,有莘不破搖了搖頭。
  “那天以後,我離開了夏都。在離開之前,我去辭別師父。師父說:‘身為大夏樂正第十六代繼承人,不能因為個人的私事而壞了家國大義!’哈!家國大義!我問師父:‘在龍逢的屍體邊彈奏《桃青青》,這算不算家國大義?’師父沒有說話,因為他無話可說!事實上,自從大夏王屠戮有莘氏以後,師父的音樂便常含悲厭,因此為大夏王所不喜。但他仍堅持留在夏都,希望等到王道有變,大夏再興。我卻已經完全絕望了!不但對這個王朝絕望,更對自己絕望!
  “離開夏都那天,我在師父跟前演奏所有他傳授我的音樂,壹項項地演奏、壹項項地忘記、壹項項地還給他。我演奏的那些音樂在屋宇、在石竅、在雲間——在所有能藏住聲音的地方盤旋著。直到我把管吹破了,把鐘撞缺了,把弦彈斷了,把喉唱啞了——我終於腦中壹片空白地離開了師父,離開了夏都。”
  師韶停下了手,但空中卻傳來奇怪的聲響。對這聲響有莘不破等並不陌生:那是他們在大江上與之戰鬥的樂聲!
  “來了!來了!它們又來了!”師韶微笑著站起身來,說道,“這些,都是我在師父跟前彈奏的曲子!它們為什麽不肯止息?為什麽要盤繞在這個世界上不肯離去?這壹定是上天要懲罰我!用我自己的音樂來懲罰我!”
  “原來這些樂曲竟然是他自己彈的!”江離心道,“之前我們的猜測全錯了!”
  “上天?”雒靈心道:懲罰他的不是上天,而是他自己!我說他的心聲裏怎麽會有魂不附體的征兆,看來這些音樂蘊藏著他的精、神、魂、魄、意,音樂不散,這些意念回不來,他的心靈就不完整!
  師韶仰天面對天際形成的幻劍,呼喊道:“來吧!來吧!妳們追殺了我千萬裏了!來吧!朝我的心臟刺下去啊!把我刺死,免得我再受這無窮無盡的痛苦!”
  三十六把幻劍飛射而下,刺向師韶的心臟!
  師韶臉含微笑,突然壹人身形壹晃,擋在他前面,正是有莘不破!幻劍觸到有莘不破,化做百十道光華,卻沒有對他造成傷害。跟著光華在半空中又重新凝聚成幻劍。
  師韶怒道:“妳幹什麽?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妳管!”
  有莘不破皺了皺眉,卻不知怎麽勸他好。
  桑谷雋突然道:“《鳳鳴昆岡》。”
  師韶壹愕:“什麽?”
  桑谷雋道:“我姐姐去的時候,妳有沒有彈奏《鳳鳴昆岡》?”
  師韶黯然道:“沒有。那《鳳鳴昆岡》,我只演繹過壹次,就再也不能了。”
  “我想,”桑谷雋說,“姐姐或許很想再聽聽鳳凰的神籟。”
  師韶怔了:“鳳鳴麽……”
  天空中的聲音仍然不穩,有窮商隊的武士已經開始警戒,但小相柳湖卻平靜如故。羿令符疑心壹動:“以采采和水族長老的修為,不可能感應不到這上面的大動靜,為什麽至今沒有派人上來察看?”
  幾聲嘈亂的響動打斷了羿令符的思緒。師韶胡亂地撥著布在自己身周的天蠶絲弦,發出全無韻律的聲音。
  “不行!”師韶頹然道,“我根本無法捕捉住玄鳥的聲線!”
  “玄鳥”!再次聽到這個稱謂有莘不破心中壹動,想起那次在九尾布下的五行幻獄裏面,自己闖進了少陰真境,被少陰真氣壹步步地剝奪自己的生命和記憶,直到生命印記的最深處——在比母親的乳汁更遙遠的靈魂裏,他看見了那華麗而威武的神鳥!那就是玄鳥麽?
  雒靈心中壹顫,她忽然聽見有莘不破敞開的心扉內傳來壹聲輕贊:“宅殷土茫茫……”
  “啊!那……我聽見了!”師韶仿佛聽見了間接從雒靈那裏傳來的心律波動,“對!就是它!”
  他的神情突然變得無比平靜,手指輕揮——銀河為之脈脈,月光為之漠漠,山林為之幽幽,湖水為之瑩瑩——玄鳥在弦震中沖天而起,人們是聽見了它的鳴叫,還是看見了它的羽翼?或是想象到了它的雄姿?
  天雲間的亂音被這壹聲蕩盡了,壹切平靜下來以後,連那連綿不絕的山川也仿佛感受到了這份歡喜。天蠶絲弦也被這壹聲鳳鳴所洗化,化做壹只若有若無、若隱若現的幻彩蝴蝶,消散在夜空中。
  “大姐……”桑谷雋默默地垂下了眼淚,知道大姐終於解脫了。
  “谷馨……”師韶是否也能感受到那幻化的蝶彩?沒有人知道。別人只知道:和他相識以來,這是第壹次見到他真正的笑容。
  “他居然悟了!”這聲嘆息,仿佛來自黑暗中的虛無。
  都雄魁眼光閃爍,道:“悟了,卻和登扶竟完全不同!和大夏歷代樂正都完全不同!”
  黑暗中的聲音咯咯壹笑:“那或許意味著壹個全新的時代即將到來!音樂,很多時候總是作為新壹代道統的征兆出現,不是麽?”
  都雄魁冷笑道:“妳高興什麽!就算世道要變,也未必是心宗獨秀的局面!”
  “或許吧,但至少我們都不會再讓五百年前太壹宗獨大的格局再度出現,對麽?”黑暗中的聲音頓了頓,繼續說,“五百年前太壹宗與大夏王族結合,把其他諸道斥為邪端。如今革命若興,首先要對付的就是它!更何況祝宗人已經不存在了!妳呢?這兩代血宗和夏都走得這麽近,天地大變之際,妳當如何?投奔新主,還是另外謀立王者?”
  都雄魁冷笑道:“縱然有天地巨變,是走向壹個新的盛世還是走向持續的分崩離析,還難說得很!”
  “剛才那壹聲鳳鳴,決非衰敗之兆!”
  都雄魁道:“征兆而已,大局未定,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眼下的形勢,先化解了共工遺恨這個劫數再說吧!師韶弄出這麽大的動靜,水族那些人居然壹點反應都沒有!”
  “誰說沒反應的?他們瞞得過有窮那群小子,瞞不過我。水族的兩個頭頭,此刻已經碰面了。”
  都雄魁道:“哦?”
  “那是夫妻久別重逢才會有的心聲,唉,妳這種有性沒愛的人是不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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