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雲上之戰

　　燕其羽偷偷靠近夏都。她受都雄魁之挫，已冷靜了許多，不敢強攻城門，而是找個冷僻地段，從高空中闖了進去。
　　此時鎮都四門均不在，大夏大部分人的註意力都被東方的戰事吸引了過去，竟無人發現她的潛入。燕其羽從雲層之上俯瞰，但見夏都中人們茫茫亂走，天大地大，城深人眾，那人卻哪裏找去？
　　突然，她手上的那黑色紋理的手鐲開始閃爍。
　　川穹很擔心獨自西去的姐姐，然而他已經無暇分心了。師韶的鼓又擂了起來，他必須收斂心神，做到與之同心方能不被鼓聲所傷。
　　但很快川穹就發現壹個問題：師韶的鼓聲似乎沒有先前那麽威武了。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隱隱地，他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若有若無，若隱若現，由於聽不清楚，他的耳朵便努力地搜索著、搜索著。
　　篤，篤，篤……
　　那是什麽聲響啊？簡單、短促而有節奏，那奇怪的韻律融進鼓聲之中，如鹽入水，水色似未曾變，但味道卻已經大大不同了。不知為什麽，川穹竟然忘記了身邊那震耳欲聾的鼓聲，被這簡單的聲響所吸引。驀地耳膜大震，心臟因鼓聲而大跳，全身血脈賁張，便如要破體而出壹般。他的第壹個反應就是：“血祖！”但隨即否定了。令自己痛苦難過的不是都雄魁，而是師韶的鼓震！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他的鼓聲會傷害我？”川穹壹轉念便明白了：自己被那奇異的聲響所吸引，心靈竟然不知不覺被吸引到對方的立場上去了，想到這裏他更加駭然，舉目望去：果然是登扶竟。
　　登扶竟並未取出什麽樂器，只是有些吃力地提起手中拐杖壹下壹下地頓擊地面。每壹下頓擊都不見得有多麽用力，甚至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然而就是這若有若無的撞擊聲，卻把師韶驚天動地的攻勢化解於無形。
　　川穹又發現：原本變化萬千的紫氣又恢復了平靜，但平靜之中又隱隱現出躁動不安來。“師韶的師父好厲害。看紫氣的這種情況，雲上之人也被他那單調的敲響所吸引，師韶的鼓聲不但無助，反而有害。”
　　烏雲、幻日卻乘勢進擊，白雲祥光又要抵禦雲日，又要防範血蠱，還要穩定紫氣的躁動，登時顯得左支右絀。
　　東郭馮夷道：“宗主，我們也動手吧。”
　　都雄魁笑道：“不急，不急。伊摯還沒疲呢。現在動手，逼得他出真火，依然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再等等。”
　　師韶嘆了壹聲，丟掉鼓錘，取出壹張五十弦的古瑟來，依著宮商角羽，調理著鼓震殘留在天地間的雜亂余音。
　　馬蹄望見阿三，沖過去把他和老不死扯到暗處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妳們怎麽還在這裏晃悠？”
　　阿三似乎受到過很大的刺激，看見馬蹄，忍不住哭道：“兄弟們，兄弟們……”
　　馬蹄心道：“原來九鼎宮前的慘狀他看見了。”
　　只聽阿三道：“我本來想沖過去和兄弟們死在壹起，但看到那巨蛇拖了臺侯闖出來便跟住了。嗚嗚……臺侯壹定是兇多吉少，要不然他怎麽會被那條巨蛇拖著離開卻壹動也不動？”他壹邊說壹邊抽泣。
　　馬蹄心中罵他沒用，口中卻安慰道：“好了好了，兇多吉少，不正說明還有壹線生機嗎？妳看到那條巨蛇把臺侯拖到哪裏去了？咱們快去救人！”他想如果能救出羿令符，那可是大功壹件。
　　誰知阿三卻道：“不知道啊。”
　　馬蹄忍不住發怒道：“不知道？妳不是說跟住了嗎？”
　　阿三道：“我是跟住了，但同時跟著的還有好多官兵。我和老兄也不敢冒頭，雜在人群裏面，突然看見那群官兵紛紛中箭倒下……”
　　馬蹄奇道：“中箭？難道是臺侯醒了？”
　　“有可能。”馬蹄道，“壹箭就是壹人，別人沒這麽準。”
　　馬蹄卻搖頭道：“那肯定不是臺侯。他要是出手，壹箭就解決壹大片。”
　　阿三道：“也許是傷後無力吧。雖然我見識短淺，不過也看出那的確是有窮的弓箭手法。”
　　馬蹄道：“後來呢？那群官兵全被射倒了？”
　　“沒有，他們人太多了。不過被那陣箭雨阻了壹阻，壹時沒人敢上去，就在這時，我們聽見壹聲輕響，跟著便起了壹層霧。”
　　“霧？”馬蹄道，“好端端的怎麽來了壹層霧？是了，壹定有人在弄什麽神通。”
　　“是啊。”阿三道，“那是‘寒霧之曲’，我見臺侯……哦，不，是老臺侯施展過的。那層霧過後，眼前就突然什麽都沒有了，那蛇，還有臺侯都不見了。”
　　馬蹄心道：“照這樣看來，羿令符應該還活著。嘿，如果讓我找到他，那可就妙了！有莘不破是我救的，羿令符也是我救的。到了商國，我還不是大英雄？”他心中得意，看了阿三壹眼，心道：“如果可能，這人也要附帶著救出去。他好像是有莘不破的心腹之人。將來就算沒能救出羿令符，或者羿令符竟然傷重不治，有他在，也好讓商人知道我曾經盡力過。”
　　他向阿三問明了寒霧驟起、巨蛇消失的地點，又對阿三道：“阿三哥，臺侯我去找。妳累了大半天，先找個地方休息。”
　　阿三道：“不，我不休息。我也要去找。”
　　馬蹄心道：“妳在身邊莫拖累了我！這夏都現在亂糟糟的，那些官兵也不知道怎麽搞的，居然沒盯上妳。”口中卻道：“這事人多了不好辦，容易被夏人盯上。我對夏都比妳熟，行動起來方便。”
　　阿三這才點了點頭，又道：“可我們到哪裏休息去？”
　　馬蹄心道：“找個什麽地方讓他們躲啊？”他第壹個想起了阿芝的小院，但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心道：“她是都雄魁的女人，說不定都雄魁會派人去保護她，那他們去了豈非自投羅網？”跟著便想起了阿芝的那對神秘的鄰居來，對阿三道：“阿三哥，妳就去我們的房東那裏躲躲。”
　　“房東？”
　　“是啊，我們是她的房客，兵荒馬亂的，我們到她屋內去躲壹下也說得過去。”馬蹄心想那對房東夫婦心裏有鬼，多半不敢聲張告發，但又怕他們對阿三不利，就囑咐道，“妳記得要從偏門進去，他們問起，妳就說是我說的，還說我馬上也會過來。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記住了？”
　　“嗯，記住了。”
　　馬蹄又道：“萬壹他們不在，那妳們也別幹躲在屋子裏。她那房子有個地下室，就是上次我去捉鬼的地方。妳們躲進去，就算有人把房子燒了多半也能躲過壹劫。”
　　阿三道：“地下室？在什麽地方啊？”
　　馬蹄道：“不難找。”跟著他和阿三簡略說了，又道：“閑話少說，我們回頭見。妳把我哥哥也帶上吧。壹路小心啊！”
　　說著他就要走，馬尾道：“弟弟，等等。”然後摸出壹個麥餅遞給他道：“妳今天都還沒吃飯。”
　　馬蹄順手拿了，閃入巷閭之中。
　　師韶的瑟已經斷了四十九根，宮商不整，角羽不齊。
　　川穹心道：“看情況糟糕得緊，徒弟果然鬥不過師父。”
　　只聽錚壹聲響，古瑟最後壹根弦也斷了。
　　都雄魁在龍爪禿鷹背上喝道：“動手！”河伯飛了出去，攜帶著萬千血蠱，化作壹條血河，向紫氣沖了過來。
　　川穹大驚，本能地就要閃避，隨即想道：“我現在雖然有力氣逃跑，可他們冒險來救我，我不能拋下他們。”拉起師韶道：“我們走。”
　　師韶嘆道：“來不及了。”
　　川穹怔了壹下，向後望去，只見東邊層層密密，被血霧圍得只剩下壹條縫隙。而身前的血河不斷進逼，眼見紫氣被沖垮就在眼前了。
　　師韶道：“拼壹拼吧。”又仰頭道，“伊相，我要發動太古先王之樂，妳帶著這小哥走吧。”
　　雲端上嘿了壹聲，卻不回答。
　　川穹道：“要走就壹起走。”
　　驀地身後壹個人叫道：“說得好！”
　　川穹向後望去，只見血霧合攏的片刻，壹條人影閃了進來，落在西邊，擋在血河之前，氣息湧動中，壹層氣甲張了開來，混合了紫氣的力量，化作壹片紫色的光甲，竟然把來勢洶洶的血河逼退了十余丈。
　　川穹壹瞥那雄壯的身影，大喜道：“是季丹！啊！不，不是！”
　　卻聽雲端上傳來壹個憤怒的聲音：“孽障！妳回來幹什麽！”
　　都雄魁攻勢受阻，卻反而哈哈大笑道：“妙極啊，妙極！伊摯，妳自詡算無遺策，卻算不準妳的好徒兒！哈哈，哈哈。”在他大笑時，龍爪禿鷹的羽毛突然也異化成片片猩紅，他又暴喝壹聲，人鷹壹體化作壹個巨大的血團，向紫氣俯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