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羋壓失陷

　　有莘不破壹覺醒來，已經是第三天上午，身邊只有桑谷雋和羋壓。
　　“他們倆呢？”
　　“找路去了。”回答的是羋壓。
　　“還沒找到啊。”
　　“早就找到了。”桑谷雋道，“哼！那個鷹眼渾蛋，居然收藏了燕姑娘的壹根羽毛也不告訴我！”
　　有莘不破道：“什麽羽毛？”
　　羋壓道：“是燕其羽姐姐的羽毛。還記得那片芭蕉葉嗎？就是燕其羽坐著的那片芭蕉葉。”見有莘不破點了點頭，羋壓道：“那天羿哥哥傷了那位姐姐，那片芭蕉葉掉了下來，變成壹片羽毛。當時我們都沒留意到，但龍爪禿鷹卻把那片羽毛叼了下來，羿哥哥隨手丟進了箭筒。”
　　桑谷雋嗤之以鼻：“什麽順手！我說他是別有居心。”
　　有莘不破笑道：“我知道那長得像漂亮小夥子的燕姑娘妳很喜歡，可別以為別人也會像妳壹樣見了壹眼就會迷上她呀。”他又問羋壓道：“那片羽毛怎麽了？”
　　羋壓道：“昨天妳壹直沒醒，所以不知道。原來到了中午，這血霧就會淡下來。羿哥哥說了聲‘果然如此’，就取出那片羽毛來，註入了靈力。”
　　有莘不破拍手道：“我懂了！這片血霧在夜裏很濃密，但稀散之後就可能露出夜裏沒有的路來！不過這山谷範圍太大，找起來還是很麻煩。那片羽毛註入靈力之後，很可能會飛回去尋找主人！有那片羽毛帶路，我們找路就方便多了。後來如何？和羿老大的設想吻合麽？”
　　羋壓道：“後來果然和羿哥哥的設想壹樣！那羽毛真的飛了起來。桑哥哥用天蠶絲系著不讓它飛得太遠。昨天是他們倆去的，我和天狗哥哥留下來聽妳打呼嚕。妳問桑哥哥吧。”
　　有莘不破看桑谷雋時，只見他卻不看自己，裝作沒聽見。
　　有莘不破道：“他怎麽了？”
　　“不知道。”羋壓道，“好像和羿哥哥吵架了。”
　　“吵架？”有莘不破笑道，“就因為他們倆吵架，所以今天換了天狗和羿令符去找路，他陪妳聽我打呼嚕？”
　　羋壓笑道：“對！”
　　有莘不破笑著對桑谷雋道：“桑大哥，那個鷹眼怎麽得罪妳了？”
　　桑谷雋哼了壹聲道：“沒什麽！”
　　有莘不破望著羋壓，羋壓抿著嘴不肯說。有莘不破壹拍大腿，道：“我知道了！壹定是妳向羿令符要那片羽毛，他不肯給妳！結果妳就以為他……以為他也對那個風女子有意思。”
　　羋壓贊道：“不破哥哥真是天才少年！”
　　桑谷雋哼了壹聲，道：“別說得我那麽不堪！我不過說那片羽毛讓我保管，誰知道那家夥居然說我遇見……遇見燕姑娘馬上就會誤事！這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桑谷雋是什麽人，連輕重緩急也不分辨麽？”
　　有莘不破哈哈大笑，道：“妳沒見到燕姑娘，是懂得分輕重緩急的；見了燕姑娘，只怕就頭重腳輕了。”
　　桑谷雋怒道：“不破妳要打架麽？”
　　有莘不破壹捋袖子：“誰怕妳！我睡了這麽長壹個好覺，正愁力氣沒處使呢！”
　　兩人劍拔弩張，突然壹團火沖了過來，嚇得兩人分別跳開。
　　羋壓嘆息道：“我們到底是要幹什麽來的？好像是要來救江離哥哥的吧？”
　　有莘不破壹聽到江離的名字，壹股氣登時松了。桑谷雋想起江離之所以被擒，自己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心中也餒了。
　　羋壓嘆道：“今天真奇怪啊。”
　　有莘不破道：“怎麽？”
　　羋壓道：“妳們剛才的表現實在太孩子氣了，而居然是由我來對妳們曉之以大義！我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妳們才十六歲，而我已經六十歲了！”
　　“那不正好？”只聽常羊季守的聲音道，“羋壓，妳不是壹直很想長大麽？”
　　有莘不破喜道：“妳們回來了！找到路了麽？”
　　“昨天就找到了，”說話的是羿令符，“但那條路不好走，我們多等了壹天，想找找別的路徑，不過看來也只有那裏了。”
　　有莘不破知道他們再等壹天多半還有壹個原因，那就是為了等自己恢復精力，道：“有路就行，只要能越過見鬼的血霧，再難走也不怕！”
　　羿令符道：“從這裏過去大約十五裏，在壹塊怪石後面，午時二刻會出現壹條路徑來。我射過壹箭試過，可以通行。不過這條血道出現的時間只有壹刻多壹點，我們必須在壹刻之內越過血霧區域，否則就得退回來！”
　　有莘不破道：“壹刻，要越過去大概要走多長的路？”
　　常羊季守道：“大概二十裏。”
　　有莘不破笑道：“才二十裏！以我們的速度，根本沒問題！”
　　羿令符道：“沒有人阻擋，那自然沒什麽問題。”
　　有莘不破道：“誰敢來攔我們！”
　　羿令符道：“仇皇是壹代宗師，地位尊崇，神通廣大，他手下有幾個能人並不奇怪！”又看了壹眼桑谷雋，道：“別人不說，光是壹個燕其羽，就不好對付。”
　　桑谷雋哼了壹聲，道：“行了！我知道自己的不是！總之如果遇上她，我……我跟別人動手，由妳們對付便是！現在救江離要緊。嘿！我枉自多活了幾年，這道理還要羋壓來教。”
　　“他們來了麽？”
　　“主人，他們來了。”
　　“找到血霧之隙了麽？”
　　“找到了。”
　　“很好！這幾個人的根骨都是極品！那個有莘不破的根骨尤其合我的口味！壹並都拿下了。”
　　“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
　　“主人還有何吩咐？”
　　“雖然占了地利，但妳們幾個還是沒辦法把他們壹口氣全部打倒的。飯要壹口壹口吃，人嘛，壹個壹個抓。懂了麽？”
　　午時二刻，把血谷層層圍裹的血霧現出壹條縫隙，形成壹條僅容兩馬並行的小道。
　　“走！”
　　五條人影飛了進去，領頭的是有莘不破，桑谷雋、羋壓和常羊季守居中，羿令符斷後。十五裏、十四裏、十三裏……
　　在這條血霧之隙的中點，有壹片好大的血霧空白區域，寬約數十裏，地形復雜，怪石嶙峋。這片中間地帶把通往血谷的道路分成前後兩段，通往後段血霧縫隙只有壹個狹小的入口，入口處挺立著壹塊巨石。常羊季守看得大驚：“好壹個戰場！如果有狙擊，應該就在這裏了！”
　　果然嗤的壹聲，壹道劍氣從那巨石後面襲來，伴隨著劍氣的還有風刃，劍氣和風刃混在壹起，所過之處，連堅硬的地面也被撕出壹條條傷痕。有莘不破張開氣罩，消解掉大部分的攻勢，但腳步也慢了下來。
　　最後面的羿令符腳下不停，叫道：“沒多少時間！不破！沖過去！”落日弓壹響，“巨靈之柱”發出，擊破了擋在路口的那塊巨巖；落月弓再響，《廣寒曲》輕奏，壹道寒流從有莘不破、桑谷雋等身邊劃過，直刺巨石崩毀後露出的幾條人影。
　　那道寒氣接近那幾條人影，突然壹陣扭曲盤旋，從那群人左側穿過，繞過他們背後，壹個轉折，從那群人的右側倒飛回來，攻向沖來的有莘不破。
　　羿令符驚道：“對方有操縱寒氣的高手在！”
　　有莘不破只覺冰寒撲面，就如同赤身裸體睡在冬夜裏的黃河岸！不由地打了個寒戰。羋壓叫道：“不破哥哥讓開！”壹捶肚子，吐出壹條火龍。火龍遇到寒氣，漸漸消解，而寒意也被火龍的熱氣驅散了。但有莘不破等的腳步都已停下，沖勁已失。
　　羿令符不得已也停下了腳步，暗中嘆了壹口氣，心道：“對面幾人功力不俗，要是進入拉鋸戰，壹刻間哪裏能解決！這下麻煩了！”
　　灰塵寒霧散盡，對方終於露出了面目。桑谷雋壹望，幾乎叫出聲來：低空懸浮著的那片芭蕉葉上，坐的正是燕其羽。芭蕉葉下面，站著壹個木偶壹般精致而麻木的女孩子。女孩子左右分別立著兩個熟人，赫然是天狼常羊伯寇和血宗的血晨！
　　常羊季守深深地看了哥哥壹眼，有莘不破則哼了壹聲道：“當初沒把那個變態處理掉，果然礙手礙腳！”鬼王刀凝聚氤氳之氣，就要發動大旋風斬！
　　血晨卻搶先壹步，指甲劃破自己的大動脈，噴出壹片血霧，向有窮眾人罩來。
　　有莘不破沾上壹點，真力陡瀉，連忙退開，叫道：“小心，這血霧也能吸人精力！”話才出口，壹股寒意從口腔直透進去，壹瞬間竟把他凍僵了！
　　桑谷雋等大驚，沖上救援，壹道劍氣借風刃的推力破空而來，把要沖上來的桑谷雋和常羊季守擋在有莘不破數步之外。
　　羿令符心中壹凜：“他們的目標是有莘！”兩弓合並，四箭齊發。他壹次發四箭，威力稍減，其中兩支分別被常羊伯寇的劍氣、燕其羽的風刃擋開，血晨硬受了壹箭，那壹箭正中心臟，他卻毫不在乎。只有那個木偶般的女孩子被死死釘在地上。
　　這四箭把對方四人的行動都阻了壹阻，羿令符叫道：“情況不利！快撤！”
　　桑谷雋使壹招“望風卷土”，地皮倒卷，連同有莘不破壹起拖倒。羿令符斷後，壹眼瞥見羋壓不退反進，暗叫不好，羋壓的五條火龍已把倒在地上的女孩卷了起來。
　　桑谷雋叫道：“快回來！”
　　羋壓叫道：“至少抓壹個回去！我……”突然壹陣顫抖，壹道寒氣竟然逆著火龍傳了過來，瞬間凍得羋壓手腳麻木，無法動彈。燕其羽手壹揮，壹陣旋風把羋壓扯了過去。
　　常羊季守挺劍來救，血晨劃破動脈，壹片血霧把兩撥人隔了開來。
　　羿令符叫道：“先回去再作打算。”
　　桑谷雋壹咬牙，拖了不斷掙紮的有莘不破便退，常羊季守跟著撤退。斷後的羿令符殺心陡起：“至少幹掉壹個！”日月弓用上了“死靈訣”，箭筒裏抽出燕其羽的羽毛，放弦之際，突然想起師韶的壹句話：“她是被仇皇用風神飛廉的骨血做的壹個傀儡，挺可憐的壹個女孩子。”師韶也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壹句話會救了壹條性命。羿令符念頭微轉，仍射出了羽毛，隨即撤退。
　　血霧阻隔了雙方的視線。那片羽毛卻像長了眼睛壹樣，壹個斜飛，從血霧的壹個縫隙中穿了過去，無聲無息地貼在燕其羽的頭發上，如鳥歸巢。這羽毛本是燕其羽身體的壹部分，因此燕其羽竟然毫無知覺。
　　才出血道，有莘不破的行動力便恢復過來，他身子壹挺，又向血道沖去。羿令符和桑谷雋雙雙攔住他道：“做什麽！”
　　有莘不破怒道：“羋壓還在裏面啊！”
　　羿令符道：“再過半刻血道就要合上，來不及的。”
　　有莘不破喝道：“來得及！”
　　桑谷雋叫道：“不破妳別吵！我已經有辦法進去了。”
　　有莘不破稍微安靜下來，道：“什麽辦法？”
　　桑谷雋道：“我用地行之術，從地底攻進去！”
　　羿令符道：“當初江離利用‘桃之夭夭’的根系便能阻截妳，仇皇的手段更在江離之上！焉知他在地下沒設陷阱！”
　　桑谷雋道：“無論如何，我先試探壹下！”說著身子就要下沈，羿令符拉住他道：“無論發現什麽，要先上來跟我們說壹聲，不要壹個人進谷去！”
　　“知道！”
　　有莘不破已經平靜下來，不再吵著要進那已逐漸合攏的血霧縫隙，踩著地面，躁道：“羋壓不知怎樣？”
　　羿令符道：“江離若還沒死，那羋壓很可能也和他壹樣，我們還有機會把他們救出來！”又道：“不破，他們的目標好像是妳。”
　　“我？”
　　“嗯。”羿令符道，“看他們今天的舉措很可能如此！這樣的話，我們或許可以好好利用這壹點。”
　　兩句話工夫，桑谷雋已經跳了上來，喜道：“地下可以通行！”
　　羿令符道：“沒有機關麽？”
　　“有！”桑谷雋道，“有類似血霧的地氣存在，但沒地面那麽嚴密，有許多狹窄的路徑可以通過！”
　　有莘不破道：“好！妳能帶我們壹起麽？”
　　桑谷雋道：“若在別的地方我可以帶人，但這裏只怕不行！下面的形勢太復雜。”
　　羿令符道：“妳壹個人進去，不可能對付得了仇皇！”
　　桑谷雋道：“我不壹定要正面對抗仇皇，只要探出江離和羋壓的消息，救人的希望就會大很多！”見羿令符還不放心，道：“妳不用太擔心！他們今天那四個人，應該是血谷除仇皇之外的所有力量了！這幾個人都不懂得地行之術，就算有什麽危險，我縮入地底深處，他們沒壹個能奈何我。”羿令符這才同意。
　　有莘不破道：“對了！怎麽仇皇沒出現，都是壹些小角色！難道他就這樣看不起我們？”
　　“應該不是。”羿令符沈吟道，“不破，記得師韶的話麽？仇皇現在多半還不能自由行動。嗯，是了！我知道為什麽他的目標是妳了！”
　　有莘不破壹怔：“為什麽？”
　　羿令符道：“妳的身形氣魄，和都雄魁有點像吧。”
　　“去妳的！”有莘不破道，“誰和那個魔頭像！”
　　羿令符道：“我不是說妳和他長得像，而是說……”他想了想，道：“而是說從某個角度講，妳們是同壹個類型，骨架都比較雄壯。”
　　“雄壯不雄壯是壹回事，別把我跟他扯在壹起。”
　　羿令符道：“我是推測，仇皇可能相中了妳的骨架！”
　　“什麽？”
　　羿令符道：“聽說血宗雖然可以隨意更換血肉，但作為根基的那部分骨肉還是很重要的。根基好了，其他的增增補補便事半功倍。如果仇皇等了這麽多年沒有完全復活，那麽最可能的解釋就是他還沒找到壹具最佳的基礎肉身！”
　　有莘不破皺了皺眉頭，道：“說起來，老大妳好像比我還結實些！他們為什麽不找妳？”
　　羿令符笑道：“可妳比我年輕啊！至少年輕好幾歲！”
　　“閑話少聊！”桑谷雋道，“如果仇皇真的行動不便，那我成功的希望就更大了。”
　　有莘不破道：“妳現在就去？”
　　桑谷雋想了想道：“不，等明天中午。”
　　“為什麽？”
　　桑谷雋道：“地下地氣的活動周期似乎和這片血霧很像，我想明天中午縫隙會更大，那時去應該會比較順利。”
　　常羊季守道：“那好！明天妳從地底去，我從血道去。”
　　桑谷雋道：“血道？要是能過去還用得著從地底去麽？”
　　常羊季守道：“妳把對方高估了！今天我們受挫，主要是對方知道我們的底細，而我們卻是倉促應戰，而且我們的作戰目的也有失誤。在那樣壹個地方，由於要趕在血霧縫隙合攏之前沖過去，所以我們都顯得太過匆忙，最後才演變成壹團混戰！”
　　桑谷雋點頭道：“有道理。本來我們有五個人，他們才四個，而且平均實力也不見得在我們之上。只是那個地形太麻煩，血霧縫隙出現的時間又太短，要在壹刻間擊敗敵人同時越過去也不大可能！妳難道有什麽好主意？”
　　常羊季守道：“我不是真要闖過去，而是要聲東擊西！雖然妳說對那片地氣很有把握，但我看只怕沒那麽簡單，也許還有些機關沒有發動。但如果我們把他們的主力拖在血道，那地下的陷阱再怎麽厲害，沒人主持也要大打折扣！”
　　有莘不破道：“好！明天我們三個再去闖血道！不過可不僅僅是要拖延時間。明天我們就算闖不過去，至少要宰掉壹兩個！”
　　桑谷雋道：“三個對四個，有把握麽？”
　　羿令符道：“是三個對三個！”
　　桑谷雋道：“怎麽是三個？”
　　羿令符道：“妳別把小羋壓看扁了！向他施放寒氣的那個女孩子現在多半也不好受！”
　　“我還沒死麽？”
　　羋壓睜開眼睛，看見了那張木偶般的臉，馬上罵了起來：“是妳這臭女人！”那女孩突然身子搖了壹搖，軟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