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血洗水晶宮
山海經密碼 by 阿菩
2018-10-1 15:10
水月陣出現破綻了!
有莘不破壹跳入水中,無論是湖外的師韶、羿令符,還是正在召喚“水之鑒”的水王水後,都感應到了這個巨變。
羿令符嘆了壹口氣,道:“不是天門,也不是桑谷雋去的那個方向!嘿嘿,沒想到真讓師韶說中了,第壹個破門而入的居然是壹點頭緒也沒有的有莘不破!”
羋壓雀躍起來:“有莘哥哥成功了?”
“還很難說。”羿令符道,“要看有莘不破的動作夠不夠快!溯流伯川夫婦已經快完成召喚了!”
果然,師韶的樂聲也變了,原來只是以中正平和的調子來調和水王水後交歡迸發出來的情欲,現在已變成撕破臉皮的直接用樂音攻擊了。
羿令符不準羋壓看大相柳湖高空中的淫亂場面,羋壓便向師韶那邊看去,只見他已經換了壹面戰鼓,壹捶壹聲雷震。鼓聲上幹九霄,下達湖底,把大相柳湖攪得天翻地覆,壹通鼓擂下來,竟然把水族的宮殿房屋震塌了壹大半。
河伯在天上聽到鼓聲,回過神來,駭然道:“這鼓聲!難道是登扶竟來了?”
“不是登扶竟,是師韶。”
“師韶?那個盲小子有這樣的造詣?”河伯壹時沒意識到是誰在搭話,順口接了壹句,突然醒悟過來,驚叫道,“誰?”
“還能有誰?”話聲中壹個人從雲海裏浮了出來,全身衣服斑斑駁駁,連頭發也是雕殘零落,竟然是江離!
河伯大駭道:“妳還沒死?這片雲海可全是毒……”突然語塞,原來他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江離腳下雲海的顏色竟然變淡了!不但如此,整個雲海左壹片,右壹片,正在慢慢恢復正常。江離非但沒給毒死,反而在凈化雲海裏的陰毒。
河伯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道:“這……這……妳怎麽做到的?”
江離道:“看看妳背後。”
河伯回頭,只見背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壹棵巨大的樹,枝葉上抵天空,根系竟然已經遍布整個雲海。
江離道:“這是榑(fu)木(《山海經》中神木),不知長於何處,不知生於何年。只聽說,在它的生命觀念中以八千年為壹季,兩萬四千個歲月在它如同壹年。以我們人類這點有限的智慧,根本無法體驗到它已經歷過的歲月與生命。我特地把它請來,凈化這片被妳們這些短視的人汙染的雲海。”
河伯道:“妳、妳怎麽召喚到它的?”
“那木馬,用的就是榑木的壹截枝幹。”
雲海在榑木的凈化下,慢慢褪盡了陰毒,恢復正常。河伯突然又獰笑起來:“笨蛋!妳這個笨蛋!這棵榑木根本就沒有攻擊力,妳把它召喚出來以後又能怎麽樣?妳能用它來攻擊我嗎?哈哈……但是,召喚這樣的太古神物,妳的真力卻壹定損耗嚴重,凈化了這片雲海,只怕妳的力量也所剩無幾,到時候看妳怎麽抵擋我禺強的攻擊?”
“禺強?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禺強了。”
“什麽?”河伯俯視禺強,壹看之下,壹跤跌倒在龜甲上。禺強的蛇頭蛇尾和四肢都已經收了起來。榑木的根系竟然伸了進去。河伯瘋了壹般狂叫道:“妳要對禺強幹什麽?妳要對禺強幹什麽?”他近來屢受挫敗,今日更被江離壹步步逼到整個身心接近崩潰的邊緣,此時說話氣急敗壞,全沒壹點壹代高手的風範。
江離的臉平靜得像遠山的月亮,說:“我在幹什麽,難道妳沒感受到嗎?”
“感受?”河伯無意識地重復了壹句,突然壹股暖烘烘的氣息從腳下湧起,沿著生命之源的渠道融入他的經脈,竟然在消解他體內的陰毒。這比發現江離沒死更加令他難以置信:“妳在替我解毒!”
“我不是在替妳解毒,”江離說,“是在替妳們消解罪孽。”壹個玄龜的頭慢慢伸了出來,接著是它的四肢,再接著是它的尾巴。
“冥靈!”河伯歡呼了壹聲,趴在龜甲上不停撫摸,壹時間竟然完全忘記和江離還處於敵對狀態。
江離見他真情流露,低聲道:“算妳還有點良心。”
冥靈慢慢恢復行動力,爬近江離的腳下,向他致禮。河伯見狀全身發抖,盡管江離已經疲憊不堪,但河伯卻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對他出手。他頹然道:“妳……妳贏了。”
突然空中壹個聲音笑道:“好感人啊!要皈依新主人嗎?”
江離微微擡頭,空中壹片缺角的芭蕉葉,葉子上托著壹個少女。
河伯驚道:“燕其羽!”
江離看見她也吃了壹驚:這不是有莘不破說過的那個令桑谷雋傾心的女孩子嗎?他只在毒火雀池遠遠望見過她,但這女孩那種中性化的特殊氣質卻令人壹見難忘。
江離突然想起壹件事情,道:“燕其羽?聽說妳把守的是地門。”
燕其羽笑道:“不錯。”
江離心中壹沈,知道桑谷雋只怕要糟,問道:“桑谷雋呢?”
“還沒死。”燕其羽說,“不過也差不多了。這男人也真不簡單,垂死壹擊,居然把我拖了這麽久!”說著撫摸了壹下座下的芭蕉葉:“還弄傷了我的羽翼。”
桑谷雋的蠶絲沒有傷到燕其羽,卻仍把她拖了很久,否則燕其羽早來壹刻,只怕整個雲海的戰局都要改寫。
江離道:“桑谷雋喜歡妳,妳知道嗎?”
燕其羽聽了壹怔,道:“喜歡?他幹嗎要喜歡我?”
“喜歡壹個人又需要什麽理由。”江離道,“有時候見到了,就知道自己喜歡。”
燕其羽本來是抱著完成任務的簡單心情來大相柳湖的,這時聽了江離這兩句話,竟然呆了。
江離道:“若不是因為妳是他喜歡的人,妳認為妳能擊倒他?”
燕其羽卻傲然道:“當然能!”突然反問道:“他真的喜歡我嗎?”
“他在見到妳真人之前,就已經喜歡上妳了。”
“胡說!”燕其羽道,“見到我真人之前就喜歡我,那不可能!”
“他沒見到妳,卻先見到了妳的影像。”江離嘆了口氣,簡略說了桑谷雋在“五行地獄·水獄”中見到燕其羽時的情景,這情景他也是聽自有莘不破的轉述。有莘不破轉述時略帶著點嘲弄的味道,但這時候燕其羽再聽江離轉述,卻聽得呆了,想起剛才和桑谷雋對陣的情景,心中湧起壹種奇怪的感覺。
燕其羽的眉毛柔順下來,但隨即挺了挺,怒道:“我不信!”
“不信?”
燕其羽冷笑道:“妳不過是想瓦解我的戰意罷了。”
江離道:“妳我壹戰是壹回事,但我跟妳說這些,只是希望妳多多少少能明白桑谷雋的心意。”
“心意?”燕其羽冷笑道,“妳說他之所以被我打敗是因為喜歡我,難道他不知道敗在我手裏就意味著離死不遠?難道喜歡壹個人會連命也搭上不成?”
江離道:“當然。”
“當然?”燕其羽道,“說得好像妳很懂似的。我問妳,妳有對誰這樣過沒有?”
這句話可真把江離給問倒了。
燕其羽看見他沒法回答的神情,大笑道:“我就知道妳在說謊。廢話少說,看招!”
巨大的風力竟然把雲海撕裂成兩半,江離大驚,就要飛起,陡然間胸口壹痛,真氣不繼,竟掉了下去。壹股旋風倒卷,把江離卷入了燕其羽的風輪。
風聲中榑木漸漸消失。河伯怒道:“住手!”燕其羽笑道:“怎麽?玄陰心結壹解開,就忙著要給新主人搖尾巴嗎?”
河伯怒道:“天門由我把守,用不著妳來多事!”
燕其羽大笑道:“妳可別搞錯了狀況!我可不是水後的手下,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這裏可是在天上,是我的地盤!”手壹揮,壹個大風刃向河伯襲來。
河伯正要催動冥靈反擊,但冥靈體內的余毒才堪堪凈化,生命之源早已耗盡,壹陣空間扭曲後,消失在雲海間。河伯措手不及,連“河盤川帶”的防禦也來不及發動,就被風刃打下雲頭,跌下高空。
當江離還在凈化雲海的時候,有莘不破已經闖入水晶宮。上次在小相柳湖,有采采用分水訣分開湖水,信步而下,如走樓梯,走入湖底,這次卻得實打實地潛下去。他闖入碧水水晶的隔水界,到達水晶宮的時候,師韶已經擂起第二通鼓。所有地基較淺的建築都已經倒塌殆盡,只剩下碧水殿還巍然不倒。
水族輩分最高的蘿蘫和蘿莎正指揮水族的男男女女搶救被陷在倒塌房屋中的族人。壹看到有莘不破,心中大駭,蘿蘫高呼道:“保護主殿!”水族眾人密密麻麻地擁上來。蘿莎高聲道:“人墻!人墻!”
水族勇士沖了上來,水族的祭師在後發動咒語。老弱病殘則壹起向門口擠去,把碧水殿的入口塞得半點縫隙也沒有。
有莘不破怒喝道:“滾開!”鬼王刀掃過,水族的勇士又有哪壹個能擋得住他壹個回合?水族的祭師發動各種咒語,但雙方實力相差太遠,只能稍微拖延有莘不破的腳步,根本無法傷害到他。
有莘不破初時還顧念著采采,手下頗留情面,只用沖力把水族的勇士撞開,到了後來人越聚越多,殺性壹起,怒喝道:“再不滾開,老子就開殺戒了!”
水族的男人們像野獸壹樣嘶吼著擁上來,終於有壹人把血灑在了鬼王刀上。鬼王刀舔了血,光芒大漲,有莘不破眼睛紅了,淩厲的“精金之芒”揮出,碰到兵器盾損刀斷,遇到人就鮮血橫飛。壹個、兩個、三個……鬼王刀的威力越來越大,到後來水族的男人壹排排地倒下,女人們擋不住,被有莘不破沖進了碧水殿。
碧水殿是好大的壹座屋宇,正中央聳立著壹塊巨大的碧水水晶,比小相柳湖的那塊碧水水晶大上十倍。水晶中水王水後夫婦的召喚儀式已經接近尾聲。這塊大碧水水晶旁邊還有壹塊較小的碧水水晶,水晶中困著壹個女孩子,正是采采。
蘿蘫見了有莘不破的氣勢,知道無論如何也擋不住了,不由得聲淚俱下,連鬥誌也喪失了。蘿莎卻大聲叫道:“圍住大碧水水晶!不能讓他靠近!”
有莘不破擡頭壹看,不由大吃壹驚。只見水王水後頭頂的空間扭曲越來越明顯,知道勝負就在這壹刻了。然而更讓他吃驚的卻是被困在風輪中的江離。
天門就在碧水水晶的正上方,水王水後巨大的幻影也正是通過天門反射出去。天門外江離已經全無還手之力,他的近身防護力還不如桑谷雋,更遠遠不如有莘不破!被燕其羽可以媲美有莘不破“刀劍亂·大旋風斬”的風輪扯入,絞得血肉模糊。
“滾開!”有莘不破氣急,把攔在他面前的壹個水族踢開,但很快又擠上來壹個老女人堵住缺口。
水族的男人早已死傷殆盡,攔在面前的全是女人!
有莘不破破口大罵:“滾!滾!滾!去妳媽的!”
老弱們壹個個被推開,但推開壹個,又湧上來壹堆!
“姐妹們!不能讓他前進半步!再讓他前進半步,我們就要滅族了!”蘿莎剛才被有莘不破的刀鋒斜側掃到,只剩下半邊臉,滿身是血,卻仍然歪歪斜斜地支持著不肯倒下。
有莘不破怒罵道:“妳們自己不想滅族,卻要水漫天下,要害死天下所有人!這什麽鳥道理?”
蘿莎哪裏會回答他,竭盡全力哭叫著:“上啊!上啊!只剩下壹步了!擋住了他,我們就贏了!為了我們的未來,攔住他啊!”
“殺!殺!殺!”有莘不破心中大叫著,卻仍守住靈臺最後壹絲光明,左手推人,右手抓住刀勉強控制著自己,手筋突起,忍得生疼,高聲叫道:“溯流伯川!妳不是男人,拿這些老頭女人做擋箭牌,妳出來,擋得住我三刀老子就乖乖認輸。”
“別聽他胡說!”蘿莎厲聲叫道,“擠死他!累死他!上啊!大家上啊!”
女人們像螞蟻壹樣湧過來,自相踐踏,有幾個壓在最底層被自己人踩死;還有幾個年紀老邁的在擁擠中早就斷氣,屍體卻仍被後面的人推著向有莘不破湧。
有莘不破幾次要動刀,但壹想起江離會不高興,馬上抑制住自己。突然壹滴血滴在自己臉上,鼻孔聞到壹股清馨的氣味。有莘不破心頭大跳:“江離!是江離的血!”仰頭壹看,隱約見風輪中護住江離全身的草木早被撕裂得七零八落,血水像雨點壹樣飄灑下來。
“不——”
“姐妹們努力啊。”
有莘不破見到好友命垂壹線,熱血上腦,已經接近暴走的邊緣,再聽到蘿莎那惹人厭惡的聲音,立刻鬼叫道:“臭巫婆!再說壹句我先拿妳開刀!”
壹個奇怪的影子悄悄盤上有莘不破右手,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壹刀向蘿莎淩空劈去,噗的壹聲蘿莎人頭落地。有莘不破壹呆,大叫壹聲,鬼王刀的刀罡披蕩開來,人頭壹排壹排地落地,屍體堆滿了大碧水水晶的底座!
半空中水後淒涼地笑道:“哈哈!成了,成了!溯!我們成功了!”水王卻已經力竭而死,無法應和她了。水後哭道:“族人啊!我只能用這‘水之鑒’替妳們報仇了!有莘不破,我要妳也嘗嘗國破家亡的滋味!”
遠處師韶大驚,大鼓噗的壹聲打破了。
羿令符驚道:“糟!羋壓,得動手了。”
羋壓道:“不是說至少要把天門打開嗎?”
“來不及了!說什麽也得搏壹搏了!”拉開落日弓,把重黎之精煉成的“祝融之羽”往天門射去。
燕其羽在天門上,見了來箭心中壹凜,不敢召風阻攔,那箭被天門阻住,消解掉了銳氣,射到大碧水水晶上的時候已經沖力全無,只剩下壹團火芒懸浮在水後頭上。天門隨即又自我修補合攏。
碧水殿中只剩下有莘不破壹個活人還站著,他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擡頭仰望著那團天底下最厲害的重黎火光,生命之源有所感應,突然不受控制地沸騰起來!
“哈哈哈……”水後瘋狂地笑著,“妳們敗了!我們也完了,大家同歸於盡吧!‘水之鑒’啊!祖神啊!讓我們報仇吧!康回馮怒——萬國傾頹!”
壹種無聲無息的變化正慢慢散化開來,還活著的人都知道“水之鑒”已經開始影響水的冰點。燕其羽在天上大笑!師韶則在遠處嘆道:“完了。”羿令符則握緊了拳頭。突然三人壹起驚起:“那是什麽?”
燕其羽感到壹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她不知道將發生什麽事情,卻憑直覺當機立斷,抓起奄奄壹息的江離遠遠逃了。
水後本已被瘋狂充斥的心靈也突然感到壹陣害怕,低頭壹看,只見壹片大火撲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壹簇威武的光芒從湖底暴發出來,壹瞬間把‘水之鑒’送回了遠古,把整個大相柳湖都烤幹了。
燕其羽遠遠回頭壹望,喃喃道:“那是什麽?那是什麽?得趕快回去向仇皇大人稟告!”
壹聲天籟般的鳴叫回蕩在這西陲雪原上,師韶滿心歡喜,聽得如癡如醉。
“好厲害啊!”羋壓說,“比畢方還厲害啊!”
“那當然了。”羿令符道,“這是玄鳥鳳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