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捕劍

　　有莘不破忽然抽出天心劍，遞了過去，但卻是劍柄抓在自己手中，劍鋒對準奈月。
　　奈月道：“為何這樣無禮？”
　　有莘不破道：“我突然想起壹件事情。”
　　奈月道：“何事？”
　　有莘不破道：“我曾經深陷心宗的心幻大陣，迷亂到連真假都不分，但後來把天心劍壹拔出來，就什麽幻象都斬破了。”
　　奈月淡淡道：“那裏和這裏是不同的。如果不信，妳可以試試。”
　　有莘不破猶豫了壹會，終究不敢揮劍斬她，轉了個方向，凝聚氤氳之氣向激戰中的煉斬去，但那道劍芒卻馬上被籠罩在煉四周的強烈罡氣消於無形。
　　奈月道：“看見沒有。妳沒法單單憑這把劍就斬破眼前這壹切，因為我們並不是完全的幻象，而在這裏，我們的實力比妳強！”說著伸手握住了劍鋒，劍鋒沒有割破她的手，反而變了顏色——竟然變成了盤旋著靈體的天狼劍。
　　有莘不破大驚，手壹松，劍已經被奈月拿了過去。奈月手壹撫，天狼劍和靈體重新融為壹體，回歸劍形。有莘不破心中惴惴：“如果我被她摸到，會不會馬上變成壹個嬰兒？”
　　奈月斜了他壹眼，道：“妳放心，要像對付這柄劍壹樣對付妳，只怕沒那麽容易。要不然，太壹宗早就天下無敵了。”說著彈了壹下劍鋒，說道：“此劍曾吸食超過十萬以上的怨靈，後來被心宗高手凈化，由邪入正，萬千怨恨化作恒久平寧，連我剛才的宙逆也無法讓這些怨靈重生仇恨……煉成此劍的，是那個叫雒靈的女孩子嗎？真是了不起啊。”
　　有莘不破聽到奈月的贊美，心中既感高興，又替雒靈自豪。
　　奈月道：“此劍之成，成於有意與無意之間，可作為心宗之至寶。妳剛才說它叫天心劍，為何叫天心劍？”
　　有莘不破道：“為何……這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為它原來叫天狼劍，後來被靈兒以心法凈化，靈兒是心宗，因此改叫天心劍吧。前輩，有什麽不妥嗎？”
　　談到這裏，遠處壹聲劇烈爆炸，煉引爆了太陽，強烈的太陽風席卷萬裏星空。羿令符化於無形，藏於月輪之內。
　　有莘不破張開無明甲抵抗太陽風的余威，甚感吃力，心道：“我在外圍也這樣吃力，不知羿老大在沖突核心如何受得了！”
　　奈月躲在他無明甲內，對有莘不破的努力熟視無睹，回答有莘不破剛才的話，道：“天心劍之名不妥。此劍之成，與天何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太不懂事。此劍以心名之便可。”
　　有莘不破叫道：“前輩！現在什麽時候了，妳還在糾纏壹個名字幹什麽？”
　　奈月道：“此劍早已通靈，妳不給它正名，它會不高興的。”說著遞還給有莘不破。
　　有莘不破道：“前輩，妳真沒有辦法讓我也變得更強？”
　　奈月道：“我為什麽要讓妳變得更強？”
　　有莘不破道：“那妳剛才跟我說那麽多話幹什麽？”
　　奈月輕輕壹嘆，卻不說話。
　　有莘不破怔怔地看著她，突然之間，眼前壹陣恍惚，以為自己在看的是江離，但眼睛壹定，才發現看的仍然是奈月。
　　奈月擡起頭來，和有莘不破眼光相接，那是壹次超越時空與聲名的對視。奈月摸了壹下有莘不破的頭，輕輕道：“小夥子，妳還是想辦法出去吧。”
　　有莘不破弄不懂奈月的情緒，便也不猜，直截了當道：“我也想啊！可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出去。”
　　奈月道：“從這把心劍上想辦法。只要妳能激發出足夠強的力量，就能把我們都送走。我們壹走，這半真半假的鬼門就會關閉。鬼門壹閉，那不純不粹的心門絕對困不住妳。”
　　有莘不破道：“煉前輩和羿老大打架，我連插手都做不到，哪裏還能夠送妳們走！”
　　奈月道：“妳現在的實力確實還不大行，不過我感到了這個時空已經存在第三股強大的力量。”
　　有莘不破道：“第三股？煉前輩是壹個，羿老大是壹個……我不算，前輩妳算不算？”
　　奈月道：“我也不算。”
　　這時太陽風的襲擊已經過去，但無數星球殘骸卻飛襲而來，有莘不破取出鬼王刀砍砸擋撥，慢慢後退。好容易穩定下來，便見壹道刺得人眼睛疼痛的光芒把整個晦明不定的空間耀成壹片白色，等到眼睛漸漸習慣那強光，才隱隱看清是羿令符出手反擊，煉半擋半避，羿令符的箭被斬斷，半截斷箭從煉的無明甲中擦出，誤中壹顆星辰，引發了壹連串的星辰爆裂。
　　就在這場爆炸中，有莘不破隱隱看見壹道血光閃現在宇宙塵埃之間。
　　奈月道：“妳也看見了，是吧？”
　　有莘不破楞了壹楞，道：“劍！是第四座墳墓裏出來的那柄劍！”
　　奈月道：“沒錯，就是它。小夥子，去抓住它吧，借助這把血劍的力量，再加上心劍的靈異，妳應該可以把我們送走。”
　　有莘不破道：“它飛得這麽快！怎麽抓住它？哎！不好，又消失了，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奈月卻不再說話。
　　有莘不破心中有了壹個目標，也不再仿徨，朝著那道血光消失的方向沖了過去，中間經過煉和羿令符交鋒的沖突點，那真是個九死壹生的險境，好幾次只差了那麽壹點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這時候煉已經無法掌控戰局，羿令符也沒法停手，但有莘不破還是努力地在躲避中前進。
　　在這個不知多大的空間裏，他不知尋找了多久，是幾天，幾月，還是幾年？終於，血光從他身邊劃過，他不敢伸手去抓，拔出鬼王刀企圖攔住，血光過處，堅不可摧的鬼王刀竟然斷成兩截。
　　有莘不破大怒，眼見那道血光在前方壹個盤旋，從左下方打橫經過，隨手丟開鬼王刀，抽出心劍脫手射去，眼見心劍就要和血劍撞個正著，有莘不破大感後悔。這心劍是雒靈留下的最重要的東西，靈兒不在時，他往往撫劍相思。這時沖動之下發劍射去，只怕心劍也會像鬼王刀壹樣被血光粉碎，不由得著急萬分。
　　誰知道兩道光芒相撞，卻沒發出什麽摩擦，血光轉了個方向，心劍竟然黏附著跟了過去。
　　在壹瞬間，血劍閃現出了壹個寂寞武者的身影——那是個陌生人，但有莘不破卻似曾相識，很快他想起了祖父所珍藏的壹幅畫像來——血劍宗！竟然是血劍宗子莫首！
　　但血劍宗難道已經死了麽？
　　這第四個墳墓，埋藏的究竟是血劍宗的人，還是他的劍？
　　有莘不破驚喜之中，兩劍漸飛漸遠，竟然飛到煉與羿令符中間，恰巧遇上兩人同時對攻，巨大的沖擊把他們中間的壹切都化作粉碎，什麽心劍，什麽血光，全都化為烏有！
　　有莘不破心中壹痛，心中十分害怕和雒靈的聯系也會隨著心劍的消失而從此斷絕。他叫了壹聲“前輩……”想要求教，才發現奈月此刻已經在空間的另壹個角落。要回到她身邊，又得再冒生命危險穿過煉與羿令符之間的戰場。
　　有莘不破已經開始感到疲累，而那兩個男人的沖突卻比方才更加激烈。看著兩人那流星雨般的光華，有莘不破知道自己只怕沒法回去了。
　　“就算回去了又能怎麽樣？如果她真有辦法，早就跟我說了吧……”他想幫羿令符，卻不知應否出手，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他想離開這個地方，可這個地方就像是整個世界。
　　“我該怎麽辦？”腦袋壹陣空白之後，他又問自己，“我到底在幹什麽？”想了壹下這些日子來的經歷，他問了自己第三個問題，“我自己到底想幹什麽？”
　　他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所有行動都是別人在推動：祖父授命他主持玄戰，師父指點他上昆侖——可這些都是自己的目的麽？
　　“我為什麽來這裏？為什麽幹這些事情？”
　　為了家國？為了朋友？還是為了妻子？如果是，那現在做的事情和這些有關系嗎？如果不是，那他到底來這裏幹什麽？
　　在別人眼裏，他是在出神，在有莘不破自己，他卻是在沈思。
　　壹顆流星在有莘不破失神中向他沖來，卻被壹股莫明其妙的力量撕開。眼前的無量星辰，在有莘不破眼中有如無物。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如此平靜地面對自己的內心，也不知為何能讓真正的自己擁有這樣的安寧。
　　在有莘不破失去意識的剎那，心劍終於捕捉到了血劍，雙劍在煉與羿令符的巨大沖擊力之下合為壹體，跟著又出現在了有莘不破手中。
　　有莘不破毫無意識地壹揮，整個世界陡然大變！那是絕頂強勁的破壞力，加上絕頂精深的精神力，雙劍合體時所產生的力量，壹舉破除了眼前這個幻境的所有迷障。
　　有莘不破仿佛聽見煉在笑，是大笑，笑什麽，好像說：“好家夥……哈哈……”
　　他仿佛聽見奈月也在笑，是微笑，微笑中好像對他說：“我在妳劍上留了點東西，記得帶給……”
　　最後，他仿佛看見羿令符也在笑，他笑得很簡單——簡單的笑容，簡單的話：“不破，幹得好！”
　　然後，羿令符就消失了。有莘不破大吃壹驚，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他醒了過來，卻發現周圍什麽都沒有了。
　　眼前是破碎的星辰，以及壹座半頹的墳墓。
　　奈月，煉，還有羿令符都不見了。
　　“羿老大！”有莘不破聲嘶力竭地吼著，卻沒有聽見壹聲應答——哪怕是他自己的回音。
　　“奈月前輩……煉前輩……”
　　有莘不破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可卻連自己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唯壹能讓他有真實感的，只有手中的那柄劍，那柄不知從何而來的劍，那柄陌生而又熟悉的劍。
　　是心劍麽？似乎不是。是血劍麽？似乎也不是。
　　有莘不破擡起頭，重新註視那座半頹的墳墓，墓碑已經被斬裂，碑上的迷霧正在散開。
　　有莘不破握緊了劍，慢慢靠近，當迷霧散盡，他終於看清了墓碑上的文字……
　　墓碑之上，竟然寫著“雒靈”！
　　有莘不破大怒！
　　太過分了！雒靈又還沒死，怎麽會有壹座墳墓在這裏！
　　忽然間，有莘不破明白過來：假的，假的！眼前的這壹切肯定都是假的！
　　甚至就連那個羿令符，也很可能是假的！
　　墓碑倒塌後，壹個無比熟悉的女人從墳墓中升起來——雒靈！
　　有莘不破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
　　怒火燒迷了他的心！
　　“又出來了壹個假貨！”
　　手中的劍在怒火中發出了壹道精金之芒，直射雒靈。
　　雒靈似乎連反抗都未曾，便在劍芒之中兵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