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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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鏡鑒人心 基本問題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正如趙相山所說,當妳有了相應的地位和足夠的影響力,再調動起龐大的力量,很多事情,就是順理成章。
  以前設想的種種難題,再沒有任何意義。
  金幢教祖死後十日,包括星煉銅在內,修復照神銅鑒的材料,便已湊得齊了。余慈也不再耽擱,只和羽清玄招呼了壹聲,便撇開壹切,進入閉關狀態。
  星煉銅融化後的金屬液滴,表面上沒有過於灼熱的溫度,類似於水銀,在余慈兩掌間滾來滾去,內外的魔紋將成未成,處在臨界狀態。
  用四天的時間琢磨照神銅鑒的結構和法度,再用半天時間精煉、調配材料,半日時間發力,差不多就是眼前這模樣了。
  這種壹體成形,又控制得妙到毫巔的手段,就是地仙級別的制器宗師,多玩幾遍,也要累得和狗壹樣,余慈仗著心煉法火,卻是渾然不覺,且是半出神的狀態。
  有黃泉夫人記憶中的相關記載,再有心煉法火幫忙,只要有材料,煉器什麽的,真的不是事兒,就是他睜眼閉眼,也能把事情給辦得妥妥的。
  然而,若他真這麽做了,也就是再煉出壹個照神銅鑒來,除了沒有元始魔主的無上魔念留痕,又能有什麽區別?十有八九,還是要陷入當年無量虛空神主的窠臼。由此牽系的神主網絡,尤其是幻榮夫人這樣的重點信眾,依舊是根基缺失,且會拖累他在神主之道上的進步。
  當日余慈問及羽清玄對太阿魔含的處置,羽清玄點了他幾句,不是說羽清玄什麽“潔癖”,而是切切實實點中了魔門手段、包括種魔法門的危害。
  別看余慈現在威風八面,事實上,由於修行時間較短,涉獵也雜,本身更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物,心性仍未真正確定。他在魔道邊緣,已經徘徊很久,甚至已經壹腳踏進去。
  至少,別的天魔、外道、眷屬,還有千千萬萬的魔門修士,可沒有像他這樣,直接與元始魔主發生聯系,還接收了大量的獨門信息。
  這可以稱為“垂顧”,但同樣也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絞索。
  原本在余慈的計劃中,也沒有想這麽多,不過,帝天羅獲得的“根本加持”,讓他警覺:
  今日的元始魔主,也許已經不是早年的模樣了。
  在此關鍵階段,絕不能把這麽大的破綻賣出去。
  所以,余慈也更加用心。
  他從李閃身上已經知道,神主法門,與種魔之術的差別,就像是“主仆”和“主奴”的關系。
  前者類似於雇傭,後者則是徹底地依附。
  當然,神主法門到了深層,對於某些死心塌地的信眾來講,也會轉向徹底依附,但“自我變異”和“強行置換”,終究有著不同。
  余慈雖懾於元始魔主的陰影,也有擺脫其束縛窠臼的強烈願望,以至於要將之前大半根植於照神銅鑒種星芒種魔之術的信眾轉換到前壹種模式。
  但這種時候,他又不得不用元始魔主來作為參照。
  余慈知道,元始魔主是不種魔的。
  就算現在已經被打落玄德,那位在現實層面堪稱“無上”的存在,也不會當真去給哪個修士植入魔種,強行替換掉其核心意識。
  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余慈接收了源於元始魔主的巨量信息,固然是沈重的負擔,卻也給了他極高層次的見識。他由此明白,縱然元始魔主在境界上,與佛祖、道尊還有差距,但其神通已然是不可思議——但凡是有“魔”的地方,都可以視為元始魔主的觸角所及。
  人人都有心魔,故而“魔”無所不在,元始魔主的威能也滲透到與生靈相關的方方面面。
  當然,這種滲透不是說元始魔主時時刻刻在註視著妳,而是他能夠通過這種介質,迅速與妳發生聯系,甚至不需要刻意動念。
  聯系的方式有千萬種,最典型的就是共鳴。
  而更關鍵的因素,就是元始魔主早通過“魔”之壹物,搭建起了壹個由低到高、層次清晰,有章可循的修行體系,甚至於是獨特的“物種圈子”,有著特殊的生長條件和相應環境,也有吸納和排斥的“代謝”方式。
  那些天魔、外道自不必說,本來就是這個圈子裏的。
  至於本來天生天養的正常生靈,為了種種目的,修煉魔功,達到壹定造詣之後,也就自然而然地進入到了這個圈子裏面,逐步身心異化,修為越高,程度越深,也就越發地脫離不開。
  而再往外擴,就是原本修煉其他法門,卻因種種欲望、心緒變化,心魔熾燃,墜入魔道者。對這種人,“物種圈子”同樣有著非常強大的包容力,以及相應的上升通道。
  而在最外圍,就是那些若即若離,似信非信者。
  這壹部分其實最為眾多,極端來講,幾乎所有具備喜、怒、哀、懼等基本情緒,且能合成衍化出較復雜心理活動的生靈,都是元始魔主潛在的信眾。
  其實,這就是壹個“神主”所要做到的全部。
  就算是羅剎鬼王,也就是做這些功課罷,差別只在於發生聯系的“媒介”,以及作用的“範圍”。
  聯系自身,余慈不免就要苦笑了。
  別說和元始魔主比,就是與羅剎鬼王比,他搭起的框架,恐怕連草臺班子都算不上。
  別的不說,裏面最麻煩的自然還是幻榮夫人。
  既然神主法門是“雇傭”關系,對應世俗的主仆,乃是金錢的交易,妳出錢我出力。
  而在修行層面,所謂的“金錢”,大約就是“成道機緣”吧。
  絕大部分魔門修士,還是沒有被種魔的,他們拜入元始魔主座下,是為了成就長生、成就魔君、魔主——這也就是元始魔主能夠給予的上限。
  至於接下來如何……抱歉,他老人家自己都還沒弄明白呢。
  而余慈與幻榮夫人的關系,要更加復雜。
  當時在九宮魔域,余慈更像是壹個扯虎皮做大旗的狐貍,借著元始魔主和無量虛空神主的威能,也是威逼利誘,讓幻榮夫人上了他的賊船。
  這種情況下,他與幻榮夫人之間,幾乎是沒有任何“報酬”可言,真正發餉的,還是元始魔主。
  從頭到尾,余慈只是拿著壹個“如朕親臨”的牌子罷了。
  如今,他告訴幻榮夫人,妳別在元始魔主那邊幹了,老爺我已經先跳出來,新起了座院子,招妳來做總管……
  問題就來了:報酬呢?
  讓壹位幾近於魔主的大能,對妳俯首帖耳,憑什麽?
  妳能給出什麽?
  這個是最核心的問題。
  不說別的,看看那些魔門的大能吧。
  無量虛空神主也好,烏羽天魔王也罷,這些魔門的傑出之士,都壹門心思地想要擺脫束縛。
  為什麽?還不就是前頭無路?元始魔主支付的報酬,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
  更何況,只要想想,自己所有的成就,都是借用的別家的根基,在別人的圈子裏打轉,任是哪個有誌於自由超脫的修士,都是無法接受的。
  元始魔主已如此,更不用說余慈。
  在神主法門中,這也是最核心的問題,此事不解決,什麽都沒有意義。
  事關自己命運,幻榮夫人已在外域等待。
  兩人沒有直接交流,但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這種感應,乃是核心的“靈昧”之間,直接碰觸。
  神主法門,說白了,就是壹個“意誌”向另壹個“意誌”屈服的過程。
  就像余慈在域外,看到的那些巨型的太陽,吸引了周圍大大小小的星體,圍繞其轉動。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其巨大的質量,扭曲了虛空,形成了壹個體系環境,小型的星體必須遵循這個體系中的規則。
  況且,人與人之間,心靈與心靈之間的關系,只有更復雜。
  以前的余慈,壹直走的是捷徑,玩的是機巧,而當他真正想要邁出實實在在那壹步的時候,也就不得不面對這些最最基本的問題。
  當然,這些問題如果事到臨頭再考慮,就真是笑話了。
  事實上,過往這些時日,余慈壹直在思考如何解決,並且早有定計。
  眼下,僅僅是大事將臨前,那不可避免的壹點兒糾結而已。
  手中的金屬液滴已經滾動了成千上萬個來回,也終於到了盡頭。
  余慈驀地雙手壹合,再抹開,就像是攤壹張餅,瞬間將金屬液滴的外型固定。
  其上自然呈露出復雜詭異的魔紋,與記憶中照神銅鑒的另半邊,幾乎毫無差別。
  隨即,心內虛空將其吸納進去。
  余慈的意識同步切入。
  心內虛空,萬魔池上,明月高懸,可就在此時,皎潔的月光忽地便蒙了壹層陰影,像是薄薄的雲氣覆蓋,透出朦朧光暈。其間,便有無數流轉的紋路滲入、滲出、烙印、剝離。
  某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隨著黯淡的“月光”投落。
  萬魔池上,忽地聲息全無,壹眾魔頭紛紛深潛入海,霎那間波平如鏡,以至於那渾濁的血海上,竟然隱隱約約映出了明月的倒影。
  血海上,明月載波浮沈,若隱若現。
  隨著空中照神銅鑒本體變化,光芒透入血海,天上海上,可見月影交相輝映,不只在天空,就是在渾濁海面上,也暈開了壹輪光圈。
  這是萬魔池與照神銅鑒發生的反應。
  血海中部分魔頭,像是趨光的魚,又或是受到什麽吸引,猶豫著從海底翻上來,往這邊湊,很快在光圈之外,圍了壹層。
  萬魔池中,絕大部分魔頭,沒有壹個完整的靈智,也難以做出什麽所謂的“權衡”,還是靠本能行事。
  很快就有第壹個吃螃蟹的。
  這家夥,甚至可能是被後面的推擠了壹下,半邊身子撲在光圈上。
  才壹接觸,便有更強烈的光芒激發出來,轉眼便穿透了魔頭,使之殘缺不全的軀殼幾近透明,可見看到內部血墨交織的混濁雜色,再深透壹層,就只剩下絲絲縷縷的線條輪廓了。
  那家夥發了會兒呆,忽地就猛地向前壹掙,真正從外圍密密麻麻的魔頭群落中掙出來,撞進了光圈內部。
  萬魔池中沒有壹刻止歇的折磨,使這魔頭只剩下壹個還算完整的頭面,以及扭曲到看不出原形的殘破肢體。
  絕大多數時候,其介於虛實之間的肢體,都泡在血海中,難見全貌。
  此時呈現出來,除了它瘋魔似的跳躍,還證明了壹件事:
  它真的離開了血海,它真的和這該死的魔獄拉開了距離……
  而且這距離還有不斷擴大的趨勢!
  它確實是在往上“遊”,海上天上的月影之間,細看來分明是連起了壹道光路,壹條似乎能夠離開這片血海魔獄的路徑。
  以萬計的魔頭,怔怔看著那最初敢吃螃蟹的同伴,循著海天明月勾連而成的光路,壹路上行。等它們完全理解了裏面的意義,頃刻間,萬魔池上,為之騷然。
  萬魔池乃是余慈心內虛空最兇險的所在,其蘊含的元素,包括最初的轉輪屠靈魔光、心魔煞氣、業火等等,還包括後來的太陰血煞,以至於元始魔主投入的難以解讀的巨量信息,余慈所經歷過的負面因素,幾乎全匯聚在此,統馭在魔門法度之下。
  這裏面的存在,有各種負面因素對撞後,在特殊虛空環境下生成的魔頭;也有余慈自己斬下的某些負面心緒念頭,化生在此;還有就是在戰鬥中被他心內虛空圈住,打落到此地的外人。
  這幾類存在,壹直拘於血海之中,日夜受那慘痛折磨,難有脫離之途。
  很大壹部分魔頭,早已經被折磨得渾渾噩噩,而還保留有神智的,都是不凡之輩,自然明白這條“登天光路”的重要性。也顧不得再看前頭那位的變化,都是奮力沖前,蜂擁而上,搶入光圈之中。
  便是占了絕大部分,渾渾噩噩、不知究竟的那類魔頭,也受到了影響,受本能驅使,同往前擠,壹時間光圈四周魔頭猙獰,密密麻麻,水潑難進。
  然而,壹旦擠入光圈,當即就有小半,被月光直接照到透明,就此蒸發。
  眾魔頭這才知道,光圈也不是誰都能進來的。
  可此時大勢已成,已經不只壹個,拖著殘肢壞體,延著光路往上遊,前面的被蒸發掉,後面的又補上來,當真是前仆後繼,無有盡時。
  萬魔池中的魔頭以百萬、千萬計,區區壹個半畝大小的光圈,能裝幾個?
  眾多魔頭聚在壹處,爭搶前列位置,自然就引發了搏殺嘶咬,戾氣沖霄。
  而此時,最先壹個登入光路的魔頭,已經爬到了半截,然而其身形越發地淡化,再壹眨眼的功夫,便無聲無息地消解掉。
  且不只是他壹個,後面連續七八個都是如此,以至於再後面爬上來的都楞了。
  但後面推前面,難道還要再跳下去吧?也要想壹想,血海中無窮盡的折磨,真的還要再承受嗎?
  更關鍵的是,很多魔頭都註意到,那些爬到半截,被無聲無息消解的也好,最初被直接照透蒸發的也好,似乎沒有重新化生於血海之中,而是真真正正地消失不見。
  死了?沒了?
  血海之上的痛苦之所以恐怖,便在於連死都死不掉。萬魔池裏有佛門“地獄道”的某些特質,不管是被時刻不息的天雷轟殺也好,被痛苦酷刑折磨到崩潰也好,便是死掉,也會重新化生在血海裏。
  可如今,這個定律被打破了。
  壹眾魔頭為之明悟:在這兒死了,不就是解脫了嗎?
  至今仍沒有壹個魔頭真正遊過光路,可是血海之上,已經徹底地瘋狂了!
  血海之中,代表的就是無窮盡的痛苦折磨;
  而進入天路,最少最少,也是壹份解脫!
  在死得幹脆和折磨不盡之間選擇的話,自然還是前者!
  所以,往光圈中搶來的魔頭更多更激烈了,而已經搶到位置眾魔頭,向上遊動的速度更快了。
  就是為了“死”,也要早行壹步!
  哪知,偏偏就是“好事多磨”,剛剛因明月變化,暫歇了壹段時間的狂暴雷霆,重新顯現。粗大的電光,仿佛是看透了壹眾魔頭的希望所在,喀喇喇劈下,繞著光路,渾如蛟龍,將魔頭扯下了壹串,遠遠彈飛。
  這些從光路裏被劈下來的,可沒有之前“消解掉”的那樣幸運,全都落在光圈範圍之外,重歸血海,當即便是慘叫起來。
  短暫地脫離痛苦之後,再度沈淪,分外讓它們難以接受。
  出現這樣的變化,使得萬魔池上,所有的魔頭都真正“瘋魔”了。
  那裏縱然不是生路,也是路啊!
  雖然兇險萬端,後果慘烈,可前面的家夥給他們探了路,也指明了要點,就等於有了寄托希望的方向。
  有些魔頭,已經開始轉動許久不用的思緒。
  萬魔池的主人,那個主宰了它們命運的強大意誌,搭建起了這條光路,給予了這麽激烈的考驗,總不會是逗它們玩兒吧。
  事實上,很多魔頭雖然腦子已經被無窮盡的折磨給弄得傻了,可本能還在,感應還在,連續的挫折變化之下,自然也會有所調整。
  便有這麽壹個魔頭,在光圈周圍,就近斬殺了足夠多的同伴,卷其負面情緒、精氣為己用,奮起沖進光圈裏,沿光路向上攀遊,任雷霆如何轟擊,都是忍住。
  而在同時,也是最重要的:
  它在用含糊嘶啞的嗓音大聲呼喊,向那個它痛恨、詛咒並恐懼的強大意誌求饒,臣服,表露所謂的忠心。
  這種態度,裏面有幾分真誠,是很值得懷疑的。
  可這麽壹次次的呼喊,同時在光路中被明光照耀,殘缺肢體、雜念壹層層地剝離,到最後,求生的意誌和恐懼臣服的慣性,徹底交融在壹起,終於壓過了那份痛恨詛咒,輕重份量徹底轉換。
  它身上猛地壹輕,驀然發現,不知何時,它已經來到了光路的最頂端,頭上,就是那壹輪朦朦朧朧的圓月。
  此時此刻,它全身上下,已經只剩淡淡虛影,它輕觸明月……
  不是形容,而是真真切切地觸到了。
  剎那間,虛空洞開門戶,引它步入其間,隨即閉合,倏然不見。
  虛空門戶雖然只開啟了剎那,可“對面”迥異於萬魔池血海魔獄的景象,已經透出來壹些。
  同時,那個被引入門戶魔頭所經歷的事情,也轉化為微妙信息,通過特殊的方式,瞬間傳遞到萬魔池上,每壹個魔頭的心底。
  真的是……超脫了!
  真實不虛!
  萬魔池上,不知是哪個起了頭,百萬、千萬、億萬魔頭齊聲嘯叫,宏大的聲波橫掃海天,以至整個萬魔池都搖晃起來。
  真的可以脫身!
  雖然仍不可能逃脫那強大意誌的掌控,可是,如果能擺脫這種讓人絕望的局面,什麽樣的代價都不是問題!
  距離光路不遠處,趙相山在觀察。
  此時,作用在他身上的禁錮已經解開。
  幻榮夫人就在數千裏外,雖是分屬域外、域內,可這個距離上,神通作用已無窒礙,早在余慈的命令下,為他解開了刑罰和束縛,僅存的這壹縷魔念,在萬魔池的特殊環境下,也迅速成長起來。
  雖然距離全盛時期,還是壹個天上,壹個地下,但這都不是重點。
  他已經打定主意,背離皮魔、十三外道、天魔圈子的既有路徑,重啟新篇了。
  而眼前,連接海天的光路,正向他昭示了這種可能。
  不過,雖說目標就是海天間的明月光路,但他和那些腦子近於漿糊的魔頭不壹樣,他沒有動,還在觀察,也在猜測。
  他明白這是什麽:登天的梯子!
  也明白余慈在做什麽:試驗,壹個有關於神主該做什麽的試驗。
  余慈本事太雜了,涉獵的方向太多,缺乏壹個核心的要義;或者說,承接了這麽些高端的東西,什麽意識核心,都要給壓得擡不頭來。
  別的時候也還罷了,此時此刻,在神主與信眾建立本質聯系的時候,卻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了。
  神主與信眾的聯系,以信力最根本,方式上則以共鳴為最高端。
  實際上是看信眾或準信眾,與神主之間,能否有壹種深層聯系——在神主所擅長的領域內。
  像是元始魔主那樣,只要有“魔”在,他便在!
  趙相山大概知道余慈的打算,可讓他頗為無語的,是余慈的態度。
  要說余慈不是不知道,自己這邊在看著,幻榮夫人也在看著,可這個主兒卻是這樣憊懶——沒錯,就是這個形容詞。
  余慈難道不知道,這種態度和方式,很難讓人生出信任之心嗎?
  如果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又怎麽可能控制住信眾,建立起體系……等等!
  趙相山突生明悟,莫非,余慈的意思是……
  他驀地心神晃動,有了些別樣的期待。
  趙相山既然在余慈的心內虛空之中,又不像最初那般,緊鎖心神,其思維流動,余慈也能隱約生出感應。
  余慈很想告訴他——妳想多了!
  在有關“實驗”的方面,趙相山的想法沒錯。
  元始魔主有著穩定而堅實的基礎,余慈無論如何也比不了。就是與其他神主……甚至於部分有誌於神道的修士相比,他的核心要義都不怎麽出挑,想要真正弄明白,只能是試驗著來了。
  就目前來看,他有壹個比較好的開始。有了第壹個魔頭信眾,就證明他的方式是有效的,而且,隨著“信眾”的增加,反復刺激、共鳴,他自然就能找到,或曰“證明”那最真實也最合適的那部分。
  然後所要做的,就是進壹步明晰並強化。
  可是,余慈也不得不考慮另壹件事:就算是實驗得出了結果,他所擅長的、擁有的,必須立為根基的部分,他手下的信眾,更確切地講——幻榮夫人是否接受?
  這是最現實的問題。
  余慈能給什麽?
  從修行角度看,幾乎什麽都給不了。以他修行的資歷和見識,幻榮夫人隨便拿出壹個問題,就能讓他難看。
  可從另壹個角度講,幻榮夫人肯定又是有所冀求的,只是看余慈願不願給而已。
  這是壹直困擾余慈的問題,從準備補全照神銅鑒開始,就壹直在琢磨思考。
  如今,余慈心神切入萬魔池,看照神銅鑒前後兩部分逐步相融,看血海之中魔頭掙紮哀嚎,體悟其中的微妙處。可沒多久,他的思維又受到那個問題的影響,發散開來。
  說起來,幻榮夫人也好,血海中的億萬妖魔也罷,都應算是試驗的對象。
  同壹類的試驗和做法,血海之中,億萬魔頭面目模糊,某種意義上,只不過是符號而已。既然是符號,就可以算計、權衡,不會有什麽心理負擔。
  所以,他如此泡制萬魔池中的魔頭,作為神主,讓信眾認同也好、敬畏也罷,威懾性的力量永遠不可缺乏,如果沒有,何以分辨、過濾?這樣也是為了要讓它們成為易於調配的資源。
  這種思路非常正確,可如果用到幻榮夫人身上,就成笑話了。
  幻榮夫人和壹眾魔頭,為什麽要有差別呢?
  說到底,還是有得失之心,分別之心。
  在真界這個範圍裏面,魔頭和幻榮夫人的價值並不等同。
  魔頭億萬,死掉千個萬個,也能隨時補充,但他們對於當前的局勢,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幻榮夫人只有壹個,是余慈最重要的戰力之壹,也是僅有的能夠獨擋壹面的人才,對她,余慈的顧忌也就多了很多。
  可是從他們本身的需求來講,壹眾魔頭和幻榮夫人,差別真的很大嗎?
  似乎也未必……
  趙相山“想多了”的那部分,給了余慈靈感。
  余慈忽然就發現,差別是有,可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明顯。
  尤其是將趙相山居於“中位”,使其介於億萬魔頭和幻榮夫人之間,相去天壤的差距,竟然也有脈絡相連。甚至可以說,在本質層面,余慈能給予他們的,他們從余慈這裏謀求的,三個來回,六條線,其實有壹份相當的契合感。
  嘗試著總結壹下,或許可稱之為“超拔的可能”。
  掙紮在魔獄的魔頭,登光路而“升天”,從痛苦到輕松,是超拔;
  趙相山要擺脫外道的局限,是超拔;
  幻榮這樣大神通的魔主,要擺脫元始束縛,擁有無拘無束的自由意誌,同樣也是超拔。
  推而廣之,幽蕊想擺脫靈巫的宿命,血相老祖想擺脫死劫的威脅,虛生老道想突破生死的困鎖,都是對現實的環境不滿,都在求變,求上進,這就是超拔。
  沒錯,這就是天人九法中的“超拔”。
  佛祖也好,道尊也好,元始魔主也好,都給予了生靈超拔的希望,也確確實實傳下了超拔的體系。只要沿著他們的體系壹路向上,就能從凡胎俗子,壹路而上,突破形骸、生命、精神的極限,成就不可思議的境界。
  只不過,佛祖道尊在他們的體系最後,給了“涅槃”、“合道”的選項,不敢說確證終極,但已經放開了上限,且玄德永存,或因而成就。
  元始魔主由於他自身的局限,同樣宏偉的體系,最終還是夢幻泡影。其族類更攀附在這上面,謀圖私利,所以,他被稱為“魔”,在生靈心中盤踞了億萬年,也沒有超脫。
  以余慈目前的境界,去考慮佛祖、道尊、元始魔主的差別,想到這兒,差不多就是極限了,再往下想,也沒什麽必要。
  苛求真實,只會離真實越來越遠。
  初心立意,不過如此,過多則惑。
  他現在要解決的是,自己和佛祖、道尊、元始魔主不同的地方在哪兒?
  就目前來看,區別就在於,他沒有那三位無上存在恢宏遼闊的“超拔體系”,短時間內,也確確實實建不起來。
  可是,他也有自己獨特的地方。
  獨特之處就在於,在真界這個“小範圍內”,他掌控了生死法則,並且多方涉獵了釋、玄、魔等“超拔體系”的內容,任何壹個體系中,都有他的位置。
  而且,他的那幾位“信眾”和大批的“準信眾”,都是用正常的法子,已經做不成了,想從頭再來。
  其實,佛祖、道尊也好,元始魔主也罷,都有破解胎迷,轉世重修的法子,真界這麽重來的,也不少,可是,這總有壹個機率的問題——且非常之低。
  余慈卻能夠依靠生死法則,幫助他們將機率大大提升。
  而且,因為有了心內虛空,有了壹個獨立法則體系的雛形,也有心象物象的轉換過程,只要余慈願意,他可以幫助任何人,洗去其在各自“超拔”體系中的烙印,或曰負債,真真正正從頭再來。
  是的,就是這樣!
  如果說,佛祖、道尊、元始魔主立下了大的框架,余慈就是在這個大框架下,找到了壹個相對窄小,更註重功能性的區域。
  這就是余慈所能給出的,以幻榮夫人為代表的“準信眾”又極為期待的東西。
  站在這個層面上思考,眼界放得很開,他之前的想法又延伸開來。
  億萬魔頭、幻榮夫人,如果沒有趙相山居中“緩沖”聯系,確實是天差地別。
  可在神主的位置上,這麽看是不合適的。
  余慈也曾偷師元始魔主,他很清楚地知道,神主的視角,很大壹部分是宏觀的視角。從宏觀的尺度來看,幻榮夫人與魔頭,真的都微不足道,真界的幻榮夫人,威能神通不可思議,可如果擴展到更廣袤的宇宙中,絕不是獨壹無二。
  但更本質的,也不在宏觀微觀,而在於是何等參照。
  在平地看,大山巍峨,高拔萬仞。
  可換壹個角度,平地和大山,都是土石聚合而成,又能有什麽不同?
  從余慈所處的環境來看,幻榮夫人的戰力不可或缺,但從神主的層面看,壹個連信眾都不是的幻榮夫人,與血海中翻湧的魔頭,又有什麽差別呢。
  “信”與“不信”,僅此而已。
  至於道經所雲“有無相生”,或言述此狀。
  當然,余慈本人也就在微觀層面,也有我與非我的差別,妄言諸法無別、有我無我,天地不仁之類,時刻都要玩高境界,未免太可笑。
  他只要註意思路的差異,宏觀與微觀、個人與神主,兩個思路可以同時存在,但絕不能混淆。
  對神主而言,混淆了,就是根本的錯謬,再也扳不回來。
  那麽,現實的矛盾就出現了。
  他的矛盾之處就在於,他遠遠不是元始魔主那般,可以站在宏觀尺度,俯瞰宇宙萬物運轉的大能,現實的迫切需求,使他必須具備基本的“傾向”選擇。偏偏兩種道路的折中是不允許的,因為這關系到他的修行前路。
  那麽,只能在根本道路所允許的尺度下,做壹番調整。
  這種時候,他應該慶幸,涉獵很多。
  當思路清晰了,本質明確了,用什麽樣的方式、什麽樣平臺,其實都沒有問題。
  余慈不認為他有另辟蹊徑的見識和能耐,模仿就是繞不過去的必要環節。
  那麽,模仿誰?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元始魔主的情況,已經讓人明白,閉合的體系在最後,是沒有前途的,神通廣大如元始魔主,也要受到沖擊。所以余慈更傾向於玄門的法度,開放、松散,可以拓展,也可以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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