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彼道自返 心照無礙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太阿魔含死死盯著正分波逐浪而來的羽清玄。
此時,他身邊尚有六欲天魔十余位,只是大劫法宗師級別的,就有四個。
然而,成也魔域,敗也魔域,這些得力手下,由於正幫助他操控萬化魔域,與魔域深入勾連,在魔域受制於虛空反噬之力,動蕩不休時,也是深陷漩渦,脫身不得。
按他的估計,大概要掙紮兩息左右的時候,才能陸續脫困。
他當然能支撐兩息……其實就是單獨和羽清玄放對,難道他就會敗了?
可問題在於,他現在仍被羽清玄不可思議的渡劫手段所驚,真實之域層面的道心互鎖,更是直觀地將對面的壓力傳導過來,麻煩不在於外在的修為,而是心靈層面的沖擊。
在真界域外這塊兒,他本來應該是魔染的祖宗,可眼下,他卻被羽清玄用類似的方式,反抽回來。
可惡!
明知道此時的心情是萬萬要不得的,可在道心互鎖的影響下,他完全沒有任何調整的機會。
羽清玄又壹步邁出,飛舞的發幕之下,眸光清亮,仿佛能照透他的心湖。
再壹步,羽清玄整個人都似是虛化了,形神逾限,脫出了常規天地法則體系的束縛,近乎虛無,卻可有承載更可怕的力量。
真界之中,很多修士為了及早擁有這份力量,步虛階段就拋棄形骸,純以陽神狀態修行,到了關鍵階段各種問題,相較於地仙之身,以自身“靈昧”扭曲法則,在各種狀態中自如切換,相去何止天壤?
太阿魔含由此確認,羽清玄確實是完完全的地仙層次了。
羽清玄這壹手,其實都稱不上是“扭曲”,其本心懸照,所涉之地,法則自趨而變,可以算是天地法則意誌對地仙大能的“尊重”或“畏懼”,在地仙所涉及的區域,暫時放棄對法則體系的控制權。
這種時候,又會現兩種情況。
胸有丘壑的地仙,自然會將周邊區域,經營成壹處“獨有”的世界,最起碼也是壹處法則獨特的虛空領域。
但那些專司破壞、追求單純力量的大能,其身外,就只能是壹片空無——比如劍仙。
對天地法則意誌來說,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麽?
其實,若不是九劫之前,曲無劫領悟了“入鞘法”,並推行天下,真界早被那些縱橫來去的劍仙,撕扯粉碎。
太阿魔含不關心真界的歷史和命運,他現在只關心,羽清玄本心懸照之下,究竟是怎樣的“世界”,會對已經扭曲的萬化魔域,造成什麽影響?
由於天魔壹族在法則感悟上的問題,絕大多數魔主級數的大能,也只能是通過“魔域”、“魔國”實現類似於地仙的效果。所以在末法主與地仙的生死交戰中,壹個通常的理論是,魔域、魔國只要能保持穩固,使地仙陷陣,後者對周邊法則的控制力將被最大限度削弱,十有七八會被圍殺;反之,末法主便危險了。
如今羽清玄把域內域外虛空對撞、反噬的力量轉移到萬化魔域上,轟得魔域法度失衡,這才突入進來,對太阿魔含來說,簡直是最要命的時候。
羽清玄並沒有將“世界”具象化的想法,太阿魔含只能感覺到,那片區域內,動態流轉,無可捉摸的法則變化。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太阿魔含陷入了有意識以來,最窘迫的時段。
心防的破綻,道心互鎖的漩渦,抽去的不是別的,正是他面對危局的勇氣!
便在此時,原有的渠道中,轉來壹個信息:
“她破劫未久,元氣消耗劇烈,轉化不及……”
是羅剎鬼王!是她發現了這邊的狀況,提點了壹句。
對那位的眼光,太阿魔含還是比較信任的,心神微定,然而忽又身上微冷,卻是羽清玄明亮的眼神,直視過來,其中分明就是蔑視……不,是無視。
“羅剎,妳不來?”
罕有地主動開口,卻是壹擊中的。
太阿魔含知道糟糕,心緒卻也是給帶得偏了。
他與羅剎鬼王的隱秘對話被看破,證明了羽清玄對周圍環境的掌控力,已經無視了萬化魔域的影響,徹底占據上風。
更重要的,是壹語誅心。
是啊,為什麽羅剎鬼王不來?
這只能說明壹件事,羅剎鬼王在蕊珠宮那邊,也已經陷入僵持,壹時難以抽身,只想著讓太阿魔含幫她多抵擋壹時間。
見鬼……太阿魔含明知不應如此,可在羽清玄的壓迫下,還是內魔並起,且盡為對方所知。
在真實之域道心互鎖的影響下,越是弱勢,越沒有秘密可言,先前被葉繽擊破的心防破綻,更是不堪。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更何況這是管湧……
他現在甚至想咆哮:
妳來啊!別搞這些虛頭巴腦的,咱們痛痛快快打壹場!
可是,羽清玄安步當車,似乎完全不知道,最多壹息之後,萬化魔域就要壓制虛空動蕩反噬的影響,十余個六欲天魔,也將逐壹掙脫。
事實上,就是現在,剛剛被虛空風暴甩飛的佐達羅,已經糾集百十刀蟻迅速回援,排空刀浪,轟然而來。
然而,羽清玄頭也沒回,已經快要切入萬化魔域中的刀蟻戰陣,“恰好”碰上壹次域內外法則的沖突,虛空震蕩,就算佐達羅吸取了教訓,刀蟻戰陣彼此之間,牽系更緊,卻仍是晃蕩不休,刀浪散亂,沖擊之勢,已經遲滯。
這壹切,太阿魔含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裏面就像是燃著火,強烈的負面情緒湧出來,卻無法像之前那樣,順勢形成外化的神通,反而是在吞噬他自身的力量。
至於為什麽會這樣,太阿魔含很快就發現:
他正遭遇元氣逆流,身上的力量,正不斷從心防的破綻中流失,通過真實之域的“道心互鎖”,被分解、重置,再被羽清玄吸收。
當然,這樣肯定沒有魔染的效率,浪費嚴重,可似乎能和羽清玄的消耗基本持平……
讓人絕望。
什麽“元氣消耗劇烈”、什麽“轉化不及”……都是放屁!
羅剎鬼王常說,神主如蛛,此時的羽清玄才是蜘蛛,域內域外法則任由她揉捏,形成了可怖的蛛網,巨大的粘力讓他脫身不得。
再這麽下去,他真會死……
“羅剎!”
他忍不住向億萬裏開外的羅剎鬼王求援。
可就在意念發出的剎那,分明聽到了仿佛瓷器破碎的聲響。
太阿魔含呆了呆。
便在此時,萬化魔域正好消除了虛空劫蕩的影響,周圍十余個六欲天魔級數的得力手下,逐壹恢復了自由,正躍躍欲動。
佐達羅也斬破了虛空,領著刀蟻戰陣強行突入,刀鋒直指羽清玄。
甚至萬化魔域的力量,也重新灌註進來,瞬間將他的狀態催至巔峰。
所有的壹切,都在向最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
可是,這壹幕幕情形,卻像是奔騰的江水,遇到了險灘礁石,翻湧打旋,形成了暗流漩渦。
他就在漩渦中心,看著所有的壹切,都扭曲了本來面目。
刀蟻戰陣最前,佐達羅分明怔了壹下;
身邊剛剛掙紮出來的手下,也用微妙的眼神、意念投過來;
還有魔域中萬萬千千,與他心神直接通聯的天魔、外道,正隱隱騷動。
漩渦更疾,然後終於是沖出險灘,繼續咆哮而下。
太阿魔含要發令,命令他的手下,直接碾碎還在數裏外的羽清玄。
可是迸射出來的意念,卻是頑固地接續上了前面既定的軌跡:
“救我!”
羅剎……救我!
剎那間,整個心湖都是壹片空無,分明有什麽東西,被強行抹去了。
冰冷的寒意浸透,太阿魔含末法主級別的感應終於發揮了作用,他咆哮壹聲,高逾兩丈的法相欲待變化,卻終究遲了壹線。
殺意貫穿,卻是身邊地位僅在佐達羅之下的另壹位得力戰將悍然出手,直接洞穿了他的法相……
叫什麽來著?
驀然間忘卻了,只因為在他視野範圍內,所有手下的面目,恍惚中都是壹樣的。
感應所及,萬化魔域中所有的天魔、外道的面目,也都如是。
自從被葉繽重創之後,他最擔心的劫數,終於還是來了麽……
周邊魔潮層湧,已經沒有了萬化魔域的法度,加持的力量瞬間放空。
有開頭的,本就心神不定的各個六欲天魔,更是難捺心中的本能,先後出手。
目標自然不會是羽清玄,而是已經魔心損折,境界跌落,甚至連控制他們的“種魔”核心都被斬滅的太阿魔含。
如果能趁勢魔染他們曾經的主子,他們中的壹個,就是下壹位末法主!
誰會把這個機會讓出去?
很奇怪的,就是在這樣混亂的情形下,太阿魔含還是看到了羽清玄。
那位藍衫麗人,正收攏秀發,簡單紮束,隨後向他微微欠身。
可就像之前那樣,徹底地無視了他的存在:
“葉島主,多謝!”
隨後,羽清玄身形徹底虛化,無影無蹤。
葉繽……羽清玄!
太阿魔含咆哮著,強行提振起當年的威煞,瞬間轟開了幾乎所有反叛的手下,就是在此時,他的修為境界,仍然是最強的。
然而下壹刻,排空刀浪直進,百十刀蟻戰陣突擊,居於最前的佐達羅,從來都是黯淡無光的復眼中,分明就是閃耀著名為“野心”的光芒。
刀浪掃過,斬破了萬化魔域最後壹點兒維持的法度。
域外虛空中,堅城無聲破碎,百萬天魔便像是浪下的沙堡,分崩離析。
在余慈的感應中,群聚的百萬天魔崩散開來,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飛蟲,圍繞著原本聚合的中央區域,往復飛行。那裏不時爆出驚人的沖擊,使本來就不穩定的虛空環境,更加地混亂不堪。
然而,相關的法則體系的變化,卻是在穩步進行。
飛落下來的法則碎片,牽引元氣,化為飄飄灑灑的“雪花”,又閃爍著淡淡青光,像是壹層流動的霧,在高空中不斷沈澱,並入到本來“稀薄”的碧落天域中,與既有的法則體系相融,貫通元氣,再不分彼此。
碧落天域在“加厚”和“擡升”,沒有壹刻休止,已經形成了慣性。
羽清玄確鑿無疑地改變了域內外交匯處,法則體系的結構和性質,形成了壹定之規,並將影響延續下來,如果再持續十天半月,此處的碧落天域少說也要墊高數百裏。
現在看來,確實這個趨勢。
更重要的是,已經織補出大概雛形的域內外法則體系的“接觸面”,已經從巨大的“凹陷”變成了大致平齊的“樣子”。
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如果同樣能堅持十天半月,在真界天地法則體系的催化下,碧落天域的厚度,還能有壹個大的躍升。
壹手補天啊……最起碼也是在域內外交界處織了壹層強韌而又有巨大粘性的網,強行扭曲了域內外既定的變化趨勢,這已經不只是單純的地仙神通,而是涉及到陣禁的安排布置,當然,所有的壹切,都要由地仙的境界打底。
就像劍仙壹劍橫空,劍意千百年都不會消散;羽清玄則是把劍意替換成勾連法則的陣禁,更為復雜精巧。
混戰中的天魔,也查覺到這種變化,開始向“外”挪。誰都受不了“蛛網”中的限制和威脅,離得越遠越好。
相應的,真界這邊,絕大部分人也不會再去招惹他們,能這麽離開,已經是很不錯的結局了。余慈神意感應時,就非常謹慎,以至於羽清玄後頭挪移去了哪裏,都沒有捕捉到。
不過很快,他就聽到朱文英叫壹聲“宮主”。
余慈扭頭,發現朱文英身上的大氅軟甲,似乎有些門道,可以為羽清玄定位,此時正靈光外爍,符紋化現。
下壹刻,虛空微顫,羽清玄已經現身出來,正好和扭頭過來的余慈打個照面。
余慈還是頭壹回直面羽清玄的真面目,這和神意感應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
在羽清玄大戰時,余慈心潮澎湃,可如今,他卻不知該說什麽,有些尷尬。
如果此時的羽清玄還是北荒時兜帽罩頭的神秘模樣,也許余慈還會更自然些,可如今,面對這溫潤不見壹絲棱角的清麗面容,以前的那些習慣態度,好像突然就變得不合適了。
承認吧,不管是什麽境界,人們總會被外相所惑,否則真幻之法,也不會成為“天人九法”重要組成部分。
更何況,羽清玄也絕不是表裏不壹,那發於衷心,形之於外的風采氣質,自然有她獨特的節律和韻味。
余慈憋了半天,才道聲恭喜:“宮主成就地仙尊位,可喜可賀……對了,為何不趁勝追擊?”
余慈說的是她對太阿魔含“放手”壹事,其實也是沒話找話。他本心以為,這種處理方式,已經是非常恰當了,最重要的是節省了大量的時間……雖然沒有利用道心互鎖,抽取更多的元氣以滋補自身,確實可惜。
羽清玄卻沒有立刻回應,先讓朱文英聚集那隊商旅,說法和余慈差不多,朱文英卻乖乖去了,讓她名義上的“主上”很是無奈。
待朱文英遠去,羽清玄才回答上面的問題,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很臟。”
“呃?”
“借他人之境、奪他人之意、噬他人之氣,正是天魔本意。其意既合,便有共鳴,不管種魔與否,多少都要與魔主勾連,防不勝防。”
此時所說的“魔主”,自然就是指“元始魔主”。
余慈剛見識了帝天羅“根本加持”之事,對“共鳴”是理解的。不過,他還是認為,羽清玄這般說,更多是出於潔癖。
說話時,女修微蹙起的眉峰,便像澄澈湖光上投映的山影,光影交錯,純凈至見不到壹點兒瑕疵。
羽清玄似乎也感覺到余慈的想法,她依舊微蹙眉頭,眸光在余慈臉上掃過:
“小心吧,比如妳,現在就很危險。”
羽清玄的眸光分明有著穿透力,余慈心內虛空中,萬魔池都微微蕩漾。
他眼角抽了抽,沒有頂嘴。必須要承認,卷這麽多“元始魔主”的信息過來,壹向又是魔染、種魔之術全無顧忌,若要共鳴的話……
他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深入,羽清玄則也輕巧地將此事揭過,又道:
“更何況,自有人會去收拾的。”
雖然現在情緒微妙,但余慈絕不願在心智上被拋下太遠,仔細考慮壹番,也是醒悟過來:
“魔門東支!”
“正是。剛剛我見了陰鬼,她是鬼修轉姹女陰魔,若無特別機緣,正常修行前路已絕,除了魔染……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拼壹拼運氣,不要試試嗎?”
最後壹句,顯然別有所指。
不多時,虛空中便傳來輕輕笑語:“羽宮主真是個可心人兒呢,此情容圖後報。”
說話的自是陰鬼無疑,至此,她話鋒又壹轉:
“此事關涉妾身成道機緣,淵虛天君可否通融?”
陰鬼竟是面面俱到,也照顧了余慈與東支的協議,還有在此局中的權威地位。
臉面都是互相給的,更何況裏面還有羽清玄的謀劃,余慈便痛快應道:
“如此我就預祝魔君百尺竿頭,更進壹步了。”
“謝天君口彩。”
盈盈笑語,隨風而散,隨即在東方海域,連續十余道強大氣息沖天而起,往域外去了。
看得出來,魔門東支對此事確實看重,也投入了極大的精力,對眼下的余慈來說,肯定是有益無害。至於陰鬼是否能成功,成功後會是什麽影響,東支內部又如何進行利益分配,日後再關心不遲。
余慈是眼看著羽清玄調開所有閑雜人等,若有所思:
“宮裏……形勢不好?”
“輕松不來。”
羽清玄的語氣倒還好,只是聯想現實,也著實讓人心中沈甸甸的。
如果現在要回援蕊珠宮,只能用虛空大挪移,可是羅剎鬼王必然會防這壹手。
余慈如今也算是內行了,他清楚地知道,對神主而言,在真界範圍內,想影響大挪移的傳送精度,制造難度,並不是多麽吃力的事兒。
所以,他直接就道:
“我助妳。”
“正要妳幫忙。”
羽清玄言語簡潔,沒有客氣:“我希望妳能以後聖的身份,做壹些牽制。”
她話音出口之際,周邊虛空相關法則便有異變,限制信息傳遞範圍,只出乎她口,入余慈之耳,範圍之外,盡都凍結、湮滅,不慮被人察知。
“八景宮正在搖擺不定,後聖壹動,他們十有八九也要動,宮中之圍自解。”
“可以。”
余慈眼都不眨壹下就答應下來,前段時間,與羅剎鬼王跨空交戰,羽清玄和湛水澄暗助他壹臂之力,後聖的底細,瞞得過誰,也瞞不過她們。
羽清玄卻又提醒他:
“羅剎那邊肯定有所懷疑,後聖的身份,妳用壹次,就多壹層暴露的風險。”
余慈挑挑眉毛,嘿然而笑:“哪來這麽婆媽!”
壹言既出,仿佛三伏天裏喝了冰水,整個胸腑都是冰爽暢意。
難得啊,總算找到堵她嘴的機會,這麽多年,北荒壹劍之仇,算是報了!
羽清玄聲色不動,似是懶得理會,又似乎在蔑視他的幼稚。
想了想,又道:“那時,若有機會,妳可叫我壹聲‘細絨兒’。”
“啊?”
“當年在上清宗,很多長輩這麽叫我。”
余慈恍悟,這是給後聖打掩護呢,只是:“都知咱們在壹起,效果未必有多好。”
“聊勝於無。”
“那……細絨兒?”
羽清玄冷瞥他壹眼。
“我是想試試語氣,免得臨時叫生分了。”
余慈終究不好再放肆,也不是時候,其實他更想問:
羽清玄妳如此決絕,莫非已經確認,太玄魔母遭遇了不測?
眼下這種做法,若太玄魔母如他所估計的那樣,受制於羅剎鬼王或大黑天佛母菩薩,如今說不定就要遭罪了……
余慈也想告知羽清玄,他當年在天裂谷的發現,不過再壹想,眼看就要再有激戰,若太坦白,說不定會沖擊羽清玄的心神,對大戰不利,只能暫時按著。
“那……現在?”
“還要再等等。”
余慈就奇怪了,救人如救火,還等什麽?這也有時機不到的問題?
他也是驚覺過來,羽清玄在此間停留的時間,未免有些太長了。
在太阿魔含身上省下的,恐怕都花了小半出去。
受此提醒,他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了端倪。
羽清玄應該是在恢復元氣。
想想也是,之前短暫的時間裏,她擊敗金幢教祖、牽引法則結構、渡劫、補天,又強突進萬化魔域之內,引爆天魔內訌,每壹樣都少不了元氣支撐,幾乎每壹樣也都有極大的消耗。
沒有誰是無根之萍,就連陸沈,據說也是因為重傷下回氣不及而飲恨,遑論剛剛成就地仙的羽清玄?
地仙吸收、消耗的元氣,是否會發生特殊的變化,余慈持保留意見。
不過就他所見,天地法則體系肯定是排斥地仙這種存在的,所有的“妥協”在這裏都給撕毀了,不說別的,余慈站在羽清玄身邊,都需要不斷調整狀態,才不至於使氣機扭曲,感應偏差。
羽清玄已經做了控制,可是天地法則意誌並不“配合”,“天”與“人”的隔離,使得第三方失去了切實確鑿的“介質”,觀察感應都很難下手。
這還是余慈,換了修為、境界遜色的,就算羽清玄站在他眼前,都未必能察覺。
這種情況下,羽清玄攝取天地元氣,就需要從外界強行吞噬,本身也是耗力的行為,即使轉化效率很高,不過似乎是忌憚什麽,沒有大張旗鼓,這也就有了限制……也不知道能不能收支平衡。
裏面肯定有問題。
余慈就試探性地問了壹聲:“宮主,咱們是不是……”
羽清玄知他何意,平淡應道:“感覺不太好,有人窺伺。”
二人的言語依舊很快封禁湮滅,不為外人所察。
“誰?羅剎鬼王?”
余慈隨口應著,臉色不變,只是略微調節神意跳變的層次,盡可覆蓋附近各個角落,卻沒有任何發現。
周圍萬裏之內,沒有羅剎鬼王的信眾,這位神主想發力也不容易。
但她安排壹兩步後手,是完全有可能的。
“能夠瞞過妳我感應,又深具惡意的,當世不過三五人而已,哪個都不好對付。”
羽清玄依舊保持著不緊不慢元氣轉化速度,言語同樣如此:“魔門東支給支走了,基本排除了可能性,剩下的卻要更麻煩。天君妳自辟虛空,最能抵禦暗殺,所以借著擋壹下。”
“……”
這算調侃嗎?
不管怎樣,羽清玄從容的態度都讓人佩服。至於余慈,在面對危險局面時,反應壹向很快。
他知道,羽清玄的狀態,真的瞞不過人。
以蕊珠宮目前的危局,她身為宮中最高戰力,不立刻返回,就是最大的破綻。
但怎麽說呢,人心總是微妙的。
以羽清玄剛剛在天上展現出來的強大實力,只要她不是真真切切露出了頹勢,任是哪個,也不敢輕易出手。勢必要找壹個完美、至少是接近完美的時機。
從這個角度看,羽清玄的調侃,其實全是真話。
在余慈身邊,有自辟虛空的掩護,什麽機會都要給消磨掉。
眼下在萬魔池的趙相山,會很有話說。
可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
“不如,進我心內虛空?”
“心內虛空?這是妳自辟天地的名稱麽?”
羽清玄怔了下,即而微笑起來。
她是很溫和的面相,但對余慈,還是首次如此,雖然此時海面上還是冰封氣象,這笑容卻如壹陣暖風,輕輕柔柔,滲落心底。
余慈呆了呆,卻又想到,羽清玄為何要笑。
以地仙對既有法則的破壞力,他的心內虛空再強,都未必能包得住,說不定就要命了。
但這笑容分明又不是嘲笑,其中微妙的意蘊,雖然壹時捉摸不透,感覺卻還不錯。
他不再糾結這事兒,想了想,又提出壹個建議:
“我們邊走邊聊。”
心念微動,已召出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以這件上清遺寶,入空飛遁,感應、防禦都有可稱道之處,高速飛行中,就算有刺客,動手也困難。
說話間,他又喚回寶蘊、玄黃,幾個人匯合在壹起,就算羅剎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齊至,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見到輦車,羽清玄有些出神,大概是想起少時在上清宗的歲月了吧。
余慈邀她上車,她卻笑問道:“會用嗎?”
“呃,還好吧。”
余慈把近來使用的壹些心得說出來,也是向羽清玄討教:“我聽說,此具輦車專用來封召仙真神明,如今也感覺到兩種基本用法,壹是引人入道;另壹個似乎與太霄神庭有關聯……”
“大意如此,其實輦車上種種符文,已盡蘊其妙。具體的操控心法我雖不知,但大致的區塊分際,我以前還聽人說過。”
說罷,便和余慈壹道登車,順手指出輦車上各處符紋區域。
明面上的那些,余慈也能看出來,但深藏在輦車結構、零件中,更隱性的東西,雖是以符紋形式烙印,本質卻是上清宗最主流的“存神”之法,就算真意貫通,沒有羽清玄這麽壹番指點,想清楚辨析其功用,還不知要到哪年哪月。
就算羽清玄也沒有具體的心法,卻告知了余慈方向,余慈很快就可以參照《洞元玉章三氣妙化符經》,將其推衍出來。
雖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但玄黃劍遁爆發力最強,已帶著寶蘊趕至。
到了近前,玄黃很乖巧地和羽清玄打了招呼,自覺坐到禦者的位置,倒是寶蘊,笑嘻嘻地想上車,被余慈壹把攔著。
兩人已經很擁擠了,況乎三個?
最重要的是,寶蘊這特殊的狀態,是典型的天地法則意誌的妥協代表,和羽清玄近身接觸,是找死麽?
寶蘊顯然也悟出這個道理,只是橫了余慈壹眼,轉瞬便對羽清玄展開笑靨:
“清玄姐姐,以前聽青姐提起過,蕊珠宮的絕世天才,修行百年便強渡四九重劫,超然高絕,寶蘊壹直很佩服妳呢!”
這話膩得能殺死人,難得羽清玄還能微笑以對:“寶蘊妹妹也是絕然不俗。”
除此以外,羽清玄還聽出了寶蘊言語中壹點兒旁的信息:“青姐……陸青?”
余慈微怔:“妳知道?”
“北荒,曾和妳在壹起,分合不定……是東華宮的?”
他在北荒的事,羽清玄還真是下工夫去了解了。
余慈嘴角動了動,暫不想回憶這個,亂了心神,扭頭對寶蘊道:
“有人想對妳清玄姐……咳,是羽宮主不利,這就要發揮妳的長才了。”
話裏差點兒被寶蘊帶歪了,出口也跟哄小孩兒似的,味道古怪。
尤其寶蘊還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眼角唇邊,似笑非笑:“寶蘊自當為清玄姐效勞。”
壹字之差,語氣稱呼上卻有微妙的轉變,余慈只聽牙酸。
還好,羽清玄只平靜以對。
等寶蘊離開,到劫雲中偵察,余慈幹脆利落地轉移了話題:“現在恢復元氣是最緊要的,甘露碗如何?”
他指的是天垣本命金符中,玉宸啟靈開天地門法那壹路符法神通,這是余慈已知的,短時間內攝取天地元氣最快的方法了。而且直接凝結至粹玄真,也省了轉化之功。
羽清玄卻是微微搖頭:“玄真等物,用在步虛、真人境界,都還好,現在未免緩不濟急。其實上清宗裏,倒也有短時回天之力的法門,可惜妳都沒有接觸。”
說到這兒,她有些感慨;“妳如今這境界,應該轉修渡劫秘法,不斷夯實道基,揣度劫數,然而星軌半途而廢,即使也收了壹些好處,更沒有積累沈澱,難成體系,早知如此……”
看余慈表情,她忽爾壹笑:“罷了,早知妳是難約束的。上清宗各路法門,浩如煙海,我出去得早,也不是太明白,如今的格局,還要遠勝過我當年的規劃,也是極好的,未必要局限於上清壹路。”
這算不算羽清玄頭壹回在他面前說軟話?
余慈心神觸動,轉瞬又覺得,男爺們兒壹直計較前塵往事,不是太好……
便在此時,臂上微沈,卻是羽清玄忽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呃,是手腕上的手鏈。
這正是余慈在洗玉湖上,將萬古雲霄化為靈符,刻印在雲樓樹葉上的成品。
看起來,羽清玄是知道這件事的。
她臉上顯現的驚訝,是對其他的事:
“不曾想,妳上清心法精純至斯。但又不像是有時間浸淫的,應該是憑借著真實之域、天人九法的認知,逆推出來的吧。”
“唔,好像還真有點兒……”
“結構精巧,意韻還是失之板滯。”
咦,怎麽看出來的?
地仙大能的神通,余慈是不太懂了。但心內虛空中,確實感覺到,承啟天微微共鳴,雲樓樹更有颯颯之聲,而萬古雲霄的符箓,確實與之相勾連,應該是羽清玄用了某種方式,探測其奧妙。
等等,他們不是在討論如何幫羽清玄恢復元氣嗎,怎麽繞到這上面來了?
“羽宮主……”
“萬古雲霄,中有道韻,道韻乃物與理之交融,介質是人之本心。我觀這結構,物性也好,法理也罷,都沒有問題,但是,於心有礙。源頭還要回到‘物’和‘理’上去找。”
“……”
余慈真的敗了,無奈之下,只能順著羽清玄的意思,問道:
“以宮主之意,源頭在何處?”
“最基礎的認知,最基本的反應,最本能的欲望,不外乎此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