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 大忽悠

　　範鴻宇笑了笑，不置可否。
　　實話說，今晚上這壹趟，他是帶著“任務”來的。但對於相術之事，他確實沒有研究，也便不好接話。
　　李天然的雙眼，微微瞇縫了壹下。
　　這位年輕的縣委書記，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壹樣。通常來說，範鴻宇年未及於而立，便榮膺縣委書記，照理應該十分的少年得誌，進門之後就板著個臉向他興師問罪都有可能。孰料範鴻宇卻表現得相當平靜，既不勃然大怒咄咄逼人，也沒有被大富豪這花花世界晃花了眼。
　　淵渟嶽峙般的沈穩，隱然有大將氣度。
　　“範書記，我不大喜歡喝酒，酒多誤事。來，我以茶代酒，敬妳壹杯。天通物流的幾個小兄弟不懂事，脾氣不好，得罪了範書記的部下，我代他們陪個罪，希望範書記大人大量，不要和他們壹般見識。這個事，如果範書記信得過我的話，我壹定會給範書記壹個滿意的交代。”
　　見範鴻宇不吭聲，李天然也不著惱，舉起茶杯，很誠懇地說道。
　　連葉友道都有點佩服起來。如果不是他們對李天然早有認知，單是聽了這段話，再結合李天然道歉的誠懇神情，搞不好就相信了他的“誠意”。
　　“李先生客氣。”
　　範鴻宇舉起杯子，和李天然碰了壹下，輕輕抿了壹口。
　　“李先生，有關天通物流公司和我們駐江口銷售公司之間發生的不愉快，基本原因我們也了解過。估計天通物流公司對我們銷售公司的性質還有點不了解，銷售公司不是私營企業，更不是個體戶搞起來的，是我們雲湖縣政府的派出機構。主旨是為全縣群眾銷售農副產品，嚴格來說，是個服務性質的窗口公司。我們基本上是微利經營，賺取壹點價差，主要是為了保障銷售公司的正常運轉，如果還有盈余，全部要上交縣財政。所以，天通物流公司提出來的合夥經營，事實上不具備基礎。李先生，妳應該明白，政府不可能和私人合資做生意的。”
　　範鴻宇放下茶杯，不徐不疾地解釋了壹下。
　　李天然就笑，瞥了坐在範鴻宇身邊的葉友道和張勝利壹眼，說道：“範書記，我想和妳單獨談談，信得過吧？”
　　範鴻宇略壹沈吟，便即說道：“沒問題。友道，勝利，妳們先去其他地方休息壹下。”
　　葉友道壹聲不吭站了起來，張勝利卻有點猶豫。
　　不管怎麽說，這是在李天然的地盤上，就這樣將範書記孤零零丟在這裏，萬壹發生個什麽狀況，卻如何是好？
　　還沒等張勝利想得停當，葉友道已經拔腿就走，壹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張勝利咬咬牙，也跟了上去。想必李天然和範鴻宇無冤無仇，也不會亂來。隨意傷害壹位在任的縣委書記，對李天然有什麽好處？
　　“來來，兩位，跟我到隔壁休息吧，壹起聊聊天，喝個酒，樂呵樂呵，咱們這大富豪夜總會，別的沒有，就是可以找樂子，只要妳們能想得到，我們就能辦得到。兩位不妨試試……”
　　麥軍師也跟著起身，領著葉友道和張勝利往外走。
　　包廂裏只剩下李天然和範鴻宇兩人，偌大的包廂，頓時就顯得空空曠曠的。包廂的隔音效果極好，幾乎完全聽不到外邊舞廳裏的喧囂吵鬧之聲。
　　安靜得驚人。
　　李天然微微往後壹靠，再次饒有興趣地打量地範鴻宇來。
　　範鴻宇端起茶杯，壹口口喝茶，神態自若，並沒有反過來去琢磨李天然。
　　用不著了。
　　“範書記，妳很特別，和我見過的很多官員都不相同。”李天然靠在沙發裏，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妳是不是真的不相信相術，不過我自己是很相信的。範書記，純粹按照相理而言，妳的面相當真貴不可言。”
　　範鴻宇笑著反問道：“貴不可言？貴到什麽程度呢？難道還能位極人臣，壹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
　　李天然連連搖頭。
　　“遠遠不止。”
　　範鴻宇便望著他。
　　李天然猛地坐直了身子，盯住範鴻宇，壹字壹句地說道：“範書記，妳是帝王之相。妳面相十分奇特，普通的江湖騙子是看不出來的。範書記大概也很清楚，縱算是帝王，也分為很多種的。不見得有帝王相的人就能壹輩子無憂無慮，直上九重。譬如那些亡國之君，也壹樣有帝王相。但範書記的面相，是隆盛之君的面相。有朝壹日，未必就不能面南而坐，君臨天下。不過，範書記，妳也應該知道，自古以來，大貴之人必有大災相隨。我剛才已經跟範書記談到過，妳雙手橫貫掌紋，剛毅太過。還是要適時忍讓，才好消弭災禍，逢兇化吉。”
　　此刻的李天然，儼然壹副得道高人的樣子，神秘莫測。
　　範鴻宇輕輕壹笑，問道：“那依李先生只見，我應該怎麽忍讓呢？”
　　李天然點點頭，說道：“範書記，我看妳也是很有主見的人，那我就不繞彎子了。範書記剛才說過妳們銷售公司的情況，我完全明了。但是，範書記，不見得政府派出機構就壹定不能與其他公司合作。關鍵要看合作是不是對雙方都有利，對不對？”
　　這壹點，範鴻宇倒也認同，當即頷首。
　　見範鴻宇似乎開始認同自己的觀點，李天然精神壹振，說道：“範書記，其實我對妳們那個銷售公司的了解，不比妳少。範書記剛才那個話，可是打了點埋伏啊。據我所知，今年以來，銷售公司已經賺了有上千萬的利潤了吧，純利潤。”
　　說著，李天然嘴角微微壹翹，望向範鴻宇，有點似笑非笑。
　　“李先生果然神通廣大。”
　　範鴻宇也不否認。早上在公司的時候，葉友道便分析過，銷售公司有“內鬼”。
　　“範書記，我雖然不是領導幹部，對於地方的管理之道，也並非壹竅不通。我知道銷售公司賺取的這點利潤，對於妳們全縣的財政收入而言，不算多麽了不起。單單壹個銷售公司就能賺上千萬，而且範書記還說是微利經營，那麽帶動起來的這些產業，會給縣裏繳更多的稅。我說的彼此合作，就是沖著這個來的。”
　　“哦，倒要請教。”
　　範鴻宇來了興趣。
　　這位地下“教父”，果然有點意思。要在社會的最底層摸爬滾打到他今天的地位，沒有壹身本事，如何能夠？
　　“範書記，類似這樣的銷售公司，在江口不止壹家，大大小小通算起來，少說也超過五十家吧。也就是說，妳們占有的市場份額，其實並不是太大，還有很大的發展潛力。我們合作，把這塊蛋糕做大，不敢說壹統天下，占據壹半乃至更多壹點的市場份額，還是可以做得到的。範書記不妨想壹想，如果我們擴大壹倍的銷售額，就算這邊銷售的利潤我們五五分成，和現在比起來，妳們也沒吃虧。但縣裏那邊的所有利潤和稅收，卻全部都是妳們的。比較而言，範書記和妳領導的雲湖縣，是最大的受益者。”
　　李天然侃侃而談，看上去相當的胸有成竹。
　　“如果能再擴大兩倍甚至是三倍的銷售額，情況又會怎麽樣呢？範書記是聰明人，這筆賬就不用我跟妳算了吧？這是實實在在的雙贏。”
　　範鴻宇微笑反問道：“既然李先生這麽有把握，江口類似的銷售公司還有不少，為什麽李先生不找其他公司合作呢？”
　　李天然雙眼微微壹瞇，閃過壹抹精光，淡淡說道：“這麽簡單的問題，範書記是在明知故問吧？實話說，如果妳們的銷售公司不是政府派出機構，我還真的不壹定會找妳們合作。”
　　正因為雲湖縣駐江口銷售公司是縣政府的派出機構，李天然才想到要和他們合作。如果和其他私人公司合作，第壹個要面對的強勁對手，就是雲湖縣銷售公司。雖然總體來說，雲湖縣銷售公司占據的市場份額不是太多，但在四五十家類似公司之中，雲湖銷售公司的規模依舊是最大的，銷售量也最多。
　　李天然真要是和其他公司合作，用壹些非法的手段硬生生將雲湖銷售公司擠出江口，難度也是不小。別看李天然在江口熟悉的高級領導幹部很多，不少幹部的級別還在範鴻宇之上，但那只是私交。雲湖縣銷售公司級別只是正科，卻是壹個機構。
　　“幹掉”壹個正科級官員，於李天然而言，或許輕而易舉，可是幹掉壹個機構，就沒那麽簡單了。尤其這個機構和雲湖縣的經濟發展大局息息相關，更加沒那麽容易達成目標。
　　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合雲湖銷售公司，壹口氣將其他那些沒什麽靠山背景的個體戶徹底趕出去，迅速搶占市場份額。有“政府派出機構”這塊大牌子罩著，行事就少了許多顧忌。
　　“範書記，這個事，我反復研究了很久，我們雙方合作，是最好的途徑。合則兩利，分則兩傷。當然，除了公家的利益，範書記個人的利益，我也不會漏掉的。”
　　李天然微微壹笑，望著範鴻宇，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