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地下教父

　　次日下午，範鴻宇從洪州直飛江口，隨行人員有三名。縣委辦主任雷鳴，縣公安局局長葉友道，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張勝利，公安局內部綽號“張大個”。
　　隨行三人，有兩人是公安幹警，而且是以“戰鬥力”強悍著稱的葉友道和張大個，可見江口銷售公司那邊的麻煩不小。
　　葉友道同誌是雲湖縣公安局有史以來最奇葩的壹位局長。據說為了讓他出任局長，範書記親自給他做了兩次工作，每次都是苦口婆心，還請他喝茅臺酒，吃大餐。這廝只管將頭搖得像撥浪鼓壹般，就是不答應，還給範書記許多白眼。惹得範書記勃然大怒，拍桌子要跟他絕交，葉友道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這個段子壹流傳出來，公安局內部人人目瞪口呆。
　　還有這樣的？
　　範鴻宇之所以壹定要讓葉友道出任雲湖縣公安局長，倒不是因為在另壹個世界與葉友道的深厚交情，也不是為了葉友道“神探”的赫赫威名，最主要的是看上了葉友道的鐵面無私。
　　李文瀚是範鴻宇最嫡系的親信，這個沒錯。但李文瀚有自己的弱點，那就是“江湖義氣”很重，在公安局內部，搞小山頭。這種人，在小圈子裏會擁有極高的威望，尤其是公安局這種軍事化管理的紀律單位，更加明顯。
　　但範鴻宇認為，公安局不能變成某個人的私人體系，而是公器。要提高公安局的凝聚力和戰鬥力，不能依靠“江湖義氣”那壹套，而必須靠制度來進行管理。
　　在這壹點上，葉友道恰恰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個破案狂，為了破案子，年過而立，迄今連個媳婦都沒有，甚至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除了破案，沒有其他嗜好，不貪不摟，在個人操守方面，和黃子軒有得壹拼。
　　在另壹個世界的宇陽縣公安局，刑警大隊歷來是最有戰鬥力的單位，原因無他，就因為刑警大隊長是葉友道。
　　葉友道能管好宇陽縣刑警大隊，壹樣能管好雲湖縣公安局。
　　更不用說，背後還有他這個縣委書記撐腰。
　　帶上葉神探和號稱雲湖縣公安局“第壹高手”的張大個前赴江口，範鴻宇自有考量。
　　噴氣式班機穩穩停靠在江口機場，黃偉傑帶著江口銷售公司的兩名工作人員，開了壹臺面包車到機場迎接。銷售公司有兩臺進口的高級小轎車，不過黃偉傑沒有開過來。他嚴格地執行著範鴻宇有關嚴控公款開支的指示和縣委縣政府下發的相關文件。
　　那兩臺高級小轎車，只用於接送重要客戶。
　　“書記……”
　　見到範鴻宇高大的身軀，黃偉傑疾步迎了上去，和範鴻宇握手，滿臉慚愧之色，似乎自己做了什麽錯事，對不起範書記對他的信任。
　　範鴻宇沒有和他寒暄客氣，徑直問道：“老周和小陳情況怎麽樣？”
　　所謂老周，是雲湖縣農林漁副產品銷售管理公司駐江口銷售公司的總經理，雲湖幹部，“軍校學員”，原農林公司銷售壹科的科長。江口銷售公司成立之後，範鴻宇親自點將，讓他出任銷售公司總經理，長駐江口。小陳則是銷售公司聘用的員工，嶺南人，江口銷售公司辦公室的負責人，也就是老周的秘書。範鴻宇去年視察江口銷售公司的時候，見過壹次，很利索的壹個年輕小夥子。
　　“都還在醫院，情況不大好，老周頭部受傷，現在還昏迷著，小陳全身好幾處骨折，要完全康復，最少要三四個月。”
　　黃偉傑如實回答，臉上的愧色更濃。
　　範鴻宇點了點頭，沒有多言，壹揮手，說道：“上車再談。”
　　機場人多耳雜，不是談話之所。
　　當下壹行人簇擁著範鴻宇登上銷售公司的面包車，駛離了機場。
　　“偉傑，談談具體的情況吧。”
　　剛剛上車，範鴻宇便開口說道，雙眉微蹙，臉色嚴峻。
　　雷鳴，葉友道，張勝利壹齊豎起了耳朵。這壹趟來得非常匆忙，昨天下午，範書記急急從十原趕回縣裏，便即吩咐雷鳴，馬上訂機票，然後又電話通知葉友道，讓他帶上張勝利，壹起出差。三個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直到今天上午從齊河出發的時候，範鴻宇才在車上大致說明了壹下情況，細節方面，誰也不清楚。
　　“是這樣的，書記，昨天上午，忽然有十幾名歹徒沖進銷售公司，手裏拿著鐵棍，橡皮棍這樣的兇器，瘋狂打砸，還打傷了公司好幾個員工。然後又沖進老周的辦公室，不由分說，就把老周和小陳打倒在地，老周當場昏迷不醒。我們的物流站，還有倉庫這些地方，也在昨天下午被人打砸了，損失不小……當時我不在公司，等我接到電話趕回來，歹徒早已經跑了。”
　　黃偉傑連忙簡單做了匯報。
　　黃偉傑是前段時間趕到江口來檢查工作的。嶺南省是雲湖農林漁副產品的重要銷售區，每年產出的生豬，肉牛肉羊，鮮魚和其他農產品，有壹大半銷售在嶺南省。誰叫嶺南是全國最富裕的省份呢？值錢的東西賣給有錢人，正是兩相其便。
　　其中又以南方市和江口市的兩個銷售公司最為要緊。
　　南方市的銷售公司，算是全省總代理，主管除江口以外的全部銷售事宜。江口銷售公司則是獨立的，和南方市銷售公司同樣都是正科級架子，互不隸屬，主管江口和香港銷售事宜，是雲湖縣農林漁副公司最主要的對外窗口。和歐洲客戶談判的，就是江口銷售公司。
　　兩相比較，江口公司的銷售額更在南方公司之上。
　　正是因為嶺南市場的重要性，身兼農林漁副公司總經理的常務副縣長黃偉傑，經常會跑到這邊來，檢查工作，親自和兩個公司的負責幹部開會，調研市場，商討如何進壹步開發市場，擴大銷售量。
　　不料就出了這樣的問題。
　　“報警了嗎？知道是誰幹的不？”
　　黃偉傑話音剛落，範鴻宇尚未開口，葉友道便搶在前邊問道，滿臉興奮之意。
　　看得雷鳴和張勝利壹陣頭暈。
　　葉局長還真是奇葩啊！
　　出了這樣的大事，連範書記都火急火燎趕過來了，在這位心目中，竟然將此事當成了大顯身手的好機會。只要有案子破，葉局長便興奮不已。越是大案要案，葉局長越來勁。
　　絲毫也不顧及範書記和黃縣長的臉面與心情。
　　妳們心情不好，與我葉友道何幹？
　　大不了不當這個破局長，本就不是我老葉想要當，是妳範書記逼我當的。頂好把我撤掉，我還回刑警隊去破案子好了。
　　黃偉傑苦笑壹聲，說道：“報警了，也知道是誰幹的，但是沒辦法。”
　　“這是什麽話？知道是誰幹的，那不就好辦了，直接抓人啊，什麽叫沒辦法？”
　　葉友道頓時大不以為然。
　　黃偉傑反問道：“老葉，誰去抓？”
　　和葉友道打過幾回交道之後，黃偉傑也早已熟知葉友道的性格，也不跟他客套，直呼老葉。
　　葉友道牛眼壹瞪，說道：“當然是警察去抓了，這還用問？”
　　“哪裏的警察去抓？江口的警察可不管。”
　　“啊？”
　　這回不但葉友道，雷鳴和張勝利都吃驚了。
　　葉友道怫然不悅，怒道：“黃縣長，這我就搞不明白了。未必江口的警察就不是人民公安？犯罪分子打砸傷人，憑什麽不管？”
　　這樣的事在葉友道看來，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人民警察不抓壞人，那幹什麽吃的？
　　範鴻宇沈聲問道：“偉傑，對方是什麽背景？”
　　黃偉傑正苦於該怎樣向葉友道這樣壹根筋的家夥解釋，聞言大為佩服。範書記就是範書記，壹下子就問到了根子上。當下沈吟著說道：“不好說，很復雜。這批流氓，說起來也是有單位的，叫天通物流公司。天通物流在江口是很有名氣的大型物流公司，規模最大。據說這幾年吞並了其他好幾家有壹定規模的物流公司，才有今天的局面，幾乎是壹家獨大。天通物流的幕後老板姓李，叫李天然，背景非常復雜，號稱是江口地下社會的‘教父’。盤踞江口多年，以前還只是小打小鬧，從幾年前開始，勢力忽然極速膨脹，大有壹統江湖的架勢。具體有些什麽背景，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們昨天去報警，根據公安分局那些警察的態度來看，李天然恐怕在公安機關也有很過硬的關系，分局只是做了筆錄，隨後派了兩名警察到公司轉了壹圈，什麽都沒說就回去了。我們去追問結果，壹個個推三阻四，誰也不給個正面答復，反倒很不耐煩地讓我們回去等消息……”
　　“豈有此理，這不是警匪壹窩嗎？”
　　黃偉傑話還沒說完，葉友道便怒氣沖沖地叫了起來，雙眼瞪得老大，壹副要吃人的樣子。
　　葉友道也算是個老公安了，不是沒見過這些黑暗面，卻萬難茍同。
　　黃偉傑又苦笑了壹下。
　　葉友道說得夠直接，事實上就是這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