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父親

　　終於等到了這壹天。
　　張偉格外的激動，今天父親要出獄了！
　　歷時壹年零四個月，總算熬到了父親能保釋出獄，張偉的眼眶有點濕濕的，這壹年多，父親在裏面肯定受了不少苦，當初要不是錢沖欺人太甚，自家也不會拼的玉石俱焚。
　　幸好，最終沒有什麽事，只是張偉覺得虧欠父親太多太多了，當初應該是他砍了錢沖，說起來雖然他不用負法律責任，可是也要被收容到收容教養所裏，結果父親全責頂了下來。
　　監獄門口。
　　張偉和母親兩人期盼的朝著裏面看去，他們沒有通知其他人，只是低調的母子倆來了。
　　程琳有些焦急，不停的踮著腳朝著裏面看去，又看了壹次未果後，有點惱道：“怎麽還不出來啊？”
　　張偉的心情不比她好多少，可是還是寬慰道：“快了，快了。”他激動的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寬慰。
　　母子倆壹次次的朝著裏面看去，結果壹次次的失望了。
　　壹直到十點多。
　　監獄的大門打開了！
　　張偉猛地看了過去，只見裏面走出壹個並不高大，可是在他眼中卻像巨人壹樣的身影——
　　父親出獄了！
　　這壹刻，張偉激動的喜極而泣，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裏滑落，大喊壹聲：“爸！”然後飛奔了過去。
　　程琳也淚流滿面，這壹年多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娘倆從灣區到了魔東新區，其中無數的艱辛，而家裏卻沒有壹個頂梁柱依靠。
　　幸好，幸好，頂梁柱回來了。
　　她壹邊流著淚，壹邊緩緩的朝著張愛國走去，好像害怕走得急了，就把夢破碎了壹般。
　　終於，她走到了抱著兒子在轉圈的丈夫旁邊，嘴唇嚅動了好幾次，最終千言萬語只剩下兩個字，“愛國……”
　　張愛國放下了張偉，看向了程琳，上前壹把抱住了她，喃喃道：“老婆，我回來了。”
　　程琳“哇”的壹聲哭了出來，死命的抱著他，不停的哽咽地說道：“可……可算把妳……把妳盼回來了。”
　　“苦了妳了，苦了妳了……”張愛國也緊緊的抱住程琳。
　　張偉站在壹旁看著父母擁抱在壹起，壹邊流著淚壹邊笑了起來。
　　幸好，幸好，父親回來了。
　　眼前的父親和前世裏那個白發蒼蒼的身影重合在壹起，張偉的眼淚像絕了堤壹樣奔湧而出，前世裏父親因為過多的勞累，最終五十多歲的人滿頭白發，這輩子又為了自己進去坐了壹年多牢。
　　父親，妳用厚實的肩膀為我撐起了壹片天。
　　良久，良久。
　　張愛國松開了程琳，刮了壹下她的鼻子，打趣道：“當著兒子的面哭鼻子，不怕醜。”
　　程琳噗嗤壹聲笑了出來，眼淚都飛濺了出來，她抽泣了壹下，伸手抹了抹眼淚，“醜就醜，反正都是自己兒子。”
　　夫妻倆說著看向了張偉，壹看，兩人都樂了。
　　程琳指著正在流淚的張偉，道：“看，兒子也在哭。”
　　張愛國慈愛的摸著張偉的腦袋，語氣堅定道：“兒子，不哭，爸回來了！”
　　聽到父親這句話，張偉想要停止流淚，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酸酸的，壹想到父親付出了這麽多，他的眼淚又壹次像洪水壹般湧了出來，抽泣著道：“爸……爸，我……我沒哭。”
　　“都成鼻涕蟲了還沒哭？”張愛國又幽默了壹句。
　　張偉噗的壹聲笑了出來，傷感的氣氛壹下子沖淡了，他突然發現，父親真的變了壹個人，以前的他可說不出這樣幽默的話。
　　“好了好了，我們別像木樁壹樣矗在這邊了。”張愛國壹只手牽著程琳，壹只手牽著張偉，朝著前方走去。
　　壹家三口，團聚了。
　　來到了車旁邊。
　　張愛國不停的左顧右盼。
　　張偉感到有點奇怪，問道：“爸，妳看什麽呢？”
　　“車啊，我家的金杯車呢？”張愛國問道，他還以為自家還沒換車呢！
　　程琳笑呵呵，指著面前的奧迪車道：“喏，這不是嗎？”
　　張愛國啊了壹聲，走上前去摸著車身，難以置信道：“我家居然還奧迪車了？”
　　張偉適時地問道：“媽，妳沒和爸說我們家換車了啊？”
　　程琳有些尷尬，含糊道：“我這不是想讓他驚喜壹下嗎？”
　　張偉壹下子明白了，母親這是故意的呢，估計家鄉味的事情也沒說，只說了張楚糧油和米廠的事情。
　　壹家三口上了車，張愛國吵著要開車，程琳拗不過他，只好把車鑰匙給了他。
　　張偉坐在後座上哈哈大笑，他可是知道父親有多喜歡車的，當初壹輛金杯車都像寶貝壹樣不讓人碰，現在見到奧迪車不搶著要開才怪呢，估計啊，以後這輛車要易主了，母親想開都難嘍。
　　車啟動了。
　　沿途的風光像錄像快退壹樣倒馳而去，張愛國不停的問著家裏現在情況怎麽樣，張偉和程琳七嘴八舌的把情況說了壹邊，嗯，除了家鄉味的事。
　　好幾次張偉想說家鄉味的事，可是看見母親瞪過來的眼神止住了，他知道，母親真的想給父親壹個驚喜，畢竟家鄉味是她從無到有壹手創造的。
　　快到魔東新區的時候。
　　張愛國突然感慨道：“當我走出監獄大門的那壹刻，從身體到靈魂都感到了壹種完全的釋放。”
　　張偉呃了壹聲，父親怎麽突然變得文藝了起來？他問道：“爸，妳這話跟誰學來的啊？”
　　“嘿，真以為妳爸我那麽沒學識啊？”張愛國轉著方向盤，車在彎道處拐了彎，“妳爸我好歹也是初中生呢。”他那個時代的初中生確實比較牛了，很多人都小學五年級畢業就不去學校了，那時候小學是五年制的，不像後世六年制。
　　程琳打擊他道：“得了吧，我和妳做了這麽多年夫妻，還不知道妳肚子裏有多少貨啊？”
　　張愛國被戳破了也不尷尬，大大咧咧道：“嘿嘿，我在裏面認識了壹個老教授，他教了我很多知識，算是我師父了吧。”
　　壹聽這個張偉也來了興趣，從後座上爬了起來，趴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父親道：“爸，妳在裏面認識了不少人啊？”
　　程琳似乎也有點感興趣，“愛國，和我們說說呢。”
　　“是認識了不少人，還有小偷，他還教我怎麽撬鎖呢。”張愛國咧著嘴道：“要我以後混不下去了，說不定還能靠這麽手藝吃飯。”
　　程琳馬上呸呸呸，“愛國，妳咋這樣？”
　　張偉壹看，父親臉上全是笑容，壹下子明白了，父親這是在逗母親呢！
　　果然，張愛國哈哈大笑了起來，“妳還真信啊？”
　　程琳反應了過來，知道自己被騙了，連連伸手要打他呢。
　　張愛國連忙說道：“別鬧別鬧，開著車呢。”
　　鬧了壹會後。
　　車已經下了高速開進了魔東新區的境內。
　　張愛國認真的說了起來，“在裏面確實認識了不少人，有以前做管理的，有好狠鬥勇的莽漢，還有專門行騙為生的，那騙術簡直讓我目瞪口呆。”停頓了壹下，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對了，還有壹個以前做股市操盤手的，據說因為什麽國債時間進去的。”說到這裏他得意洋洋了起來，“這小子還認了我做大哥，說出來以後跟著我幹呢！”
　　“妳就嘚瑟吧。”程琳沒好氣道。
　　張偉本來只是當興趣聽著，當父親說到股市操盤手後立刻上心了，再過壹年多就要97年了，到時亞洲金融危機會爆發，自己可不懂怎麽炒外匯，連忙問道：“那個操盤手什麽時候出來？”
　　程琳奇怪道：“兒子，妳問這個幹什麽？”
　　張愛國疑問道：“是啊，妳關心那小子幹嘛？”
　　前面紅燈，車停下了。
　　張偉含糊地說道：“我想請教請教股票方面的事，說不定以後公司或者米廠上市了呢？”他總不能說97年發生的事，只好找了這個借口。
　　“妳的野心挺大的嘛。”張愛國把車窗打開了壹點，“他啊，明年六月份出來，到時還讓我去接他。”
　　紅燈過了，車又啟動了。
　　張偉略有所思的在那邊想了壹會，這個人必須抓住了。
　　車裏又恢復了平靜，壹家三口聊著家裏的變化。
　　張偉感覺到很溫馨，在他的意識中，即便自家賺再多錢也沒有壹家團聚更顯得重要，看著開著車的父親的背影，他忽然想到了朱自清寫的散文《背影》裏的壹句話——
　　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裏，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上輩子父親送自己去車站乘車的也是這樣，這輩子父親進監獄的時候也是這樣，張偉在心裏默默的許下了壹個承諾，這輩子，再也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