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壹章 兄弟情深（下）

　　他看著我，緩緩道：“簡單的說……妳可以理解妳的苦衷，但是我不能接受妳是壹個黑道老大。理解是壹回事，接受是另外壹回事。”
　　“那……妳就不認我了？”我心裏壹顫，好不容易，才讓我又遇到壹個親人，難道我就要這麽失去他麽？
　　大師兄看著我，緩緩道：“陳陽，妳大師兄幾十歲的人了，不是不懂道理。只是，壹切都要讓我慢慢的去想。”
　　他嘆了口氣：“今天，妳過來給小虎換了病房，是想幫助我。可是對我來說，心裏就會有些疙瘩。妳很有錢，我看得出來。可是妳的錢是怎麽來的？如果讓我花妳的這些錢，我的心會不安的。”
　　“大師兄，妳別再這麽迂腐了！”我重重嘆了口氣，沈聲道：“我問妳，妳說妳不肯接受這些錢……嘿，我承認，我的錢的確有很多都是非法的生意賺來的。但是這又怎麽樣？妳以為妳不花這些黑錢，別人就不花了麽？”
　　我隨手指著醫院院子裏周圍走過的那些病人，冷笑壹聲：“妳看見這些人了麽？醫院裏，這些病人，有很多，他們的治療費用，都不是自己出的！很多人都是接受了那些慈善機構的捐款！還有這家醫院，很多醫院！都是接受了慈善機構的捐款！！可是，妳知道那些慈善機構的捐款是哪裏來的？？？妳知道麽？？？”
　　大師兄楞了壹下。
　　我繼續冷笑：“我告訴妳，整個加拿大最大的黑道老大，地獄天使的老大，他每年都至少扔壹千萬出去，就是捐給這些慈善機構！如果說我的錢是黑錢！那麽地獄天使的錢只會比我的錢更黑壹百倍！！那些錢，捐到慈善機構裏，是為了給他們漂白，給他們掙名聲！！但是同樣的，這些錢也被投資給了醫院，贊助給了很多病人！所以，這些醫院，這些病人，他們每天都在花黑錢！！”
　　我看著大師兄：“妳說妳不肯花黑錢，妳會心不安！那麽我告訴妳，這家醫院，肯定有慈善機構投資！給慈善機構捐款的人，肯定有很多都是黑錢！！妳說妳不花黑錢！可是當雷仁住進這家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在花了！！”
　　此刻，我已經毫不掩飾了，我甚至是故意的在打擊大師兄的信心，我在打擊他的心裏的觀念！！我盯著他，咬牙道：“黑和白的界限，妳以為就這麽簡單麽？？”
　　我說完之後，看著大師兄，他已經楞住了，眼神裏有些茫然。
　　良久良久，大師兄嘆了口氣，他的語氣復雜之極：“陳陽啊陳陽……妳……妳為什麽壹定要走上這條路呢……我知道這些道理，我說不過妳，我也知道妳說的或許是真有道理的。但是，妳是我的師弟，讓我看著妳走上黑道，我心裏真的很難放下……很難很難！”
　　這次，我反而笑了！
　　我臉上帶著猙獰的表情，眼神裏更是有著煞氣！但是我卻分明是在笑！
　　這是壹種狂笑，壹種帶著憤慨和悲傷的狂笑！
　　“我為什麽走上黑道？我為什麽走上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大笑著，然後憤然怒道：“妳以為我願意麽！妳以為我願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麽？”
　　我忽然就站了起來，指著天空：“要怪，就怪這個賊老天！”我轉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依然坐在這裏的師兄，大聲道：“當年師父去了……他老人家臨終之前的教誨，我壹刻都不敢忘記！壹刻多不敢！！我回到了南京，憑借我的功夫，在黑道上混的話，早就出頭了！！可是我沒有！我寧可每個月拿幾百塊，當壹個端盤子的小服務員！當小工！後來，有壹個老板賞識我，認為我能幹，把我提升起來，讓我壹步步的做到了主管！”我深深吸了口氣：“我可以指天發誓！那幾年，我陳陽沒有做過壹件傷天害理的事情！壹件都沒有！！”
　　隨後我語氣壹頓，聲音變得陰郁起來：“後來雖然出現了壹些波折，但是我過的壹直不錯，因為壹些原因，我離開了那個老板，我在壹家公司裏找到了工作，收入不錯，我還有了壹個漂亮善良又溫柔的女朋友，我有自己的好朋友，自己的生活，平靜，安樂！妳以為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麽？妳以為我喜歡變成現在這樣麽？？”
　　我激動之下，滿臉漲紅，連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我捏緊了拳頭，對著大師兄大吼！
　　隨後，我唰的壹聲，雙手撕開了自己的上衣！扣子迸裂掉了，我壹把扯爛了自己身上的襯衫，露出了裏面的身軀！
　　陽光之下，我的前胸，後背，手臂，肩膀上，壹道道刀砍出來的傷疤，槍傷，彈孔……
　　大師兄壹下就呆住了！
　　他死死盯著我全身的傷疤，努力的張了張嘴巴，半天說不出壹句話來！！
　　終於，他的嗓音嘶啞：“陳陽……妳，妳是怎麽弄成……這樣？”
　　“弄成這樣？”我哈哈壹笑，眼神卻冰冷：“這些，就是我想當好人的代價！！”
　　我開始訴說，從我在國內，答應歡哥，處於責任心和好心，照顧他的女兒開始。然後為了保護他的女兒，我惹了大禍！之後，我帶著倪朵朵壹路逃亡，歷經磨難，吃了多少苦頭，最後才終於把倪朵朵交到了他父親的手裏！
　　“男人大丈夫，壹諾千金，正該如此。”大師兄點頭，沈聲道：“既然那個歡哥對妳當年有過提攜之恩，他的女兒，壹個弱女子被歹人欺辱，妳出手除害也是應該的。妳能壹直堅持不放棄，把女孩交給了他的父親，也算是壹條漢子！”
　　“漢子？”我哈哈大笑，笑得幾乎眼淚都出來了，我盯著大師兄：“妳以為我身上的這些傷，是被那些追殺我的仇人弄的麽？錯了！大師兄！妳錯了！錯的離譜！！錯的就像我當年壹樣的那麽離譜！那麽天真！！”
　　然後我開始訴說，從歡哥出賣了我，要殺我滅口開始，我在廣州血戰長街，拼出壹條血路，被好心的胖子救，之後九死壹生……但是，我在國內也再也待不下去了！我被逼偷渡出國，在海上更是遇到了黑吃黑的偷渡集團兼海盜，九死壹生……
　　“妳以為我不想做壹個好人？我不想當壹個堂堂正正的好人？我不想過那種平靜，安樂的生活？”我慘然壹笑，看著大師兄，我緩緩道：“大師兄，妳看到這些刀疤了麽？我告訴妳，這些刀，不止是砍在我的身上……更是壹刀刀的砍在了我的心裏！砍得是如此之狠！如此之毒！它砍去了我的心軟，砍去了我的善良！砍去了我的天真！也砍去了我的良心！！”
　　我壹口氣發泄了出來，只覺得情緒激動之下，我氣有些弱，不由得身子壹軟……
　　大師兄早已經眼睛都紅了，他忽然壹把抱住了我，寬大的手掌用力拍在了我的肩膀上，他聲音哽咽：“陳陽……陳陽……苦了妳！”頓了壹下，他咬牙道：“師兄不知道妳受過這麽多委屈！！”
　　他的手在顫抖，輕輕的撫摸著我身上的那些猙獰可怕的傷疤，終於，大師兄深深吸了口氣：“從今天開始，有師兄在，沒有人再可以委屈妳！！有師兄護著妳，沒有人可以再碰妳傷妳！！”
　　聽見了師兄的這句話，我心裏終於壹松！
　　我已經好久沒有發泄過了！或者說，我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發泄的機會！！
　　西羅是我的好兄弟，但是更多的時候，他仿佛是我的弟弟，他比我更沖動，更沒有經驗。所以，我在他的面前，必須保持強勢，保持壹個讓他可以信任可以依賴的老大的形象！
　　顏迪和喬喬和我雖然感情好，但是她們是女人，壹個男人，不可能把自己的這些痛苦，在女人的懷裏痛哭流涕的說出來。
　　唯有大師兄了！也只有大師兄了！也只有小時候打過我板子，背過我，訓斥過我，如長兄壹般的大師兄了！
　　師父死了之後，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麽哭過了，我幾乎是把我這麽長久以來，心裏憋著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無法向人傾訴宣泄的東西，壹股腦的發泄在了大師兄的懷裏。
　　不要說我軟弱。
　　畢竟，我只有二十四歲！
　　……
　　回到病房裏的時候，雷仁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父親，不過眼看我和大師兄兩人都是眼睛紅紅的，不過卻肩並肩走進來，這個機靈的小子松了口氣。
　　大師兄沒有再拒絕我的好意了，我留下了兩個最高級的看護人員在醫院裏照顧西羅和雷仁，我則隨著大師兄回了“寶芝林”。
　　我終於可以問出了我心裏的疑惑了：“師兄，我們到底和寶芝林，有什麽關系？難道咱們這壹門，也是黃飛鴻的傳人麽？”
　　師兄笑了笑，剛要說話，我的手機響了。
　　電話是小黃打來了，他告訴我，我吩咐他辦的事情，搞定了。
　　小黃，是我派去對付那些來踢館的日本人的！哼……欺負到我們頭上，在溫哥華的這片地方上，以為拍拍屁股就能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