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1章 毀了又如何？

　　宿命蠱被方源摧毀，整個戰場頓時恢復了原狀。
　　命敗殺招形成的白光，陡然消散壹空。
　　哢嚓嚓。
　　壹連串的脆響，整個監天塔上迅速蔓延遍布無數裂紋。然後下壹刻，砰的壹聲，整個監天塔破碎！
　　偌大的天庭，陷入壹片死寂當中。
　　戰場上沒有壹絲的風，但眾仙的心頭卻是有颶風呼嘯！
　　監天塔化為無數碎片，或大或小，伴隨著蠱仙的屍軀，無助地墜落下去。元蓮仙尊埋藏著的畫道手段，則化作壹道流光，劃破天際，遠射而去。
　　方源也不管它，靜靜地懸停半空，轉身看向龍公、鳳九歌等人。
　　他面無表情，沒有說壹句話，只是緩緩地展開手掌，讓眾仙以及眾目睽睽殺招之下，全五域的人們都看到——宿命蠱被徹底摧毀的碎片！
　　“宿命蠱……毀了？”
　　“我們勝利了！？”
　　三域蠱仙面面相覷，皆看到彼此臉上的驚愕和迷茫之色。
　　“難以置信，我們真的做到了！”
　　“這壹場戰鬥，絕對會後人銘記。”
　　反應過來後，三域蠱仙們狂喜吶喊，歡呼咆哮！
　　反觀天庭壹方，剩余的蠱仙們無不臉色灰敗，壹個個形如木偶。
　　宿命蠱乃是天庭的旗幟，精神的支柱。
　　它的作用不僅僅是壹只九轉蠱蟲，從元始仙尊開始，就依靠此蠱來彰顯人族的地位，給予當時的人族自由的希望、反抗的勇氣。
　　經過三百多萬年的繼承和發展，宿命蠱對於天庭而言，意義更加重大。是天庭的底蘊，是象征，更是壹面永久飄揚的旗幟。
　　然而現在，這面旗幟卻是被方源硬生生摧垮、撕爛！
　　天庭諸仙看到這壹幕，仿佛心中的支柱被陡然抽走，壹時間天都塌了！
　　在三域蠱仙沒有攻擊的時候，他們沒有外在的刺激，壹個個都茫然失措，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就連鳳九歌都沈默，壹直響徹戰場的命運歌也在此刻停息下來。
　　遠處，鳳金煌藏身在壹個隱秘的地下仙蠱屋中，已經泣不成聲：“宿命蠱……被毀了！為什麽會這樣？明明大家都這麽努力，都不惜犧牲自己！”
　　秦鼎菱目光呆滯，也在發怔，仿佛壹具毫無生命氣息的石像。
　　殘破不堪的誅魔榜緩緩升空，蠱屋內的方正仰望著方源，神情復雜至極：“方源，妳居然真的做到了。在天庭，在尊者手段的圍追堵截下，摧毀了宿命蠱！我與妳的差距原來仍舊是這樣的巨大。”
　　這種差距讓方正感到絕望，但微妙的是，方正此刻卻不感覺到痛苦，反而有壹絲輕松。
　　是該放棄了。
　　方源這樣的人，從壹開始就該與眾不同。自己想和他媲美，從始至終只是壹場奢望，壹場癡想吧。
　　“可惡，可恨……”
　　“失敗了，宿命蠱被毀了。”
　　天庭蠱仙中許多人淚流滿面。他們拼盡了全力，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有的從墓中爬起再戰，有的堅守到底，但是最終還是失敗了。
　　“真是愧對犧牲的同伴吶！”
　　“讓我無顏以對師門先輩！”
　　羞愧之色浮現在天庭眾仙的臉上，很多人竟都有壹種當場自盡的沖動。
　　“都不要慌！”就在這個時候，龍公忽然開口，聲振千裏，讓所有蠱仙都心頭壹震。
　　龍公拔升到最高空，他面色凝重，心知眼下乃是關鍵時刻。
　　宿命蠱被毀了，龍公無法懊惱和自責，他是天庭的領袖，他需要去盡力解決這個問題！
　　讓他十分焦慮的是，百戰之師的天庭蠱仙尚且如此動搖，那麽看到這壹幕的全天下的人，又該如何去想呢？
　　如果說，方源之前三番五次地坑害天庭，是在狠狠地扇天庭臉面的巴掌。那麽現在，方源摧毀了宿命蠱，簡直是將天庭的根基徹底動搖，將天庭積累了三百多萬年的地位和名譽摧毀殆盡！
　　龍公必須重整軍心，振奮士氣。
　　“方源，妳真以為妳摧毀了宿命蠱嗎？”龍公忽然哈哈大笑，壹點都看不出他有絲毫的動搖和頹喪。
　　方源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微微地將手掌擡了擡。
　　當即三域蠱仙中就傳出壹聲嘲弄：“龍公，妳的眼睛是瞎的嗎？沒有看到宿命蠱的殘渣嗎？”
　　天庭蠱仙中有人雙眼閃爍，浮現起希望的花火：“難道方源摧毀的宿命蠱是假的？”
　　但龍公卻搖頭，仍舊笑道：“呵呵呵，被摧毀的宿命蠱當然是真的。但是方源啊，就算宿命蠱被摧毀了，難道它就永遠毀了，再不能被我們煉制出來嗎？”
　　“嗯？”群仙皆楞了楞。
　　仙蠱唯壹，乃是天地間的壹份真理，顛撲不破。我有了壹只仙蠱，其他人就不可能有相同的壹只。
　　但是當這只仙蠱摧毀了，全天下人便都有了擁有它的機會。
　　宿命蠱現在是被方源摧毀了，這是鐵的事實。但這並非是真正的了結，因為天庭還可以再煉出來啊！
　　“難道天庭已有宿命蠱的蠱方？”沈從聲陰沈著臉，發問。
　　“宿命蠱被我天庭執掌了三百多萬年，期間歷經無數煉道大能，還有三代仙尊。妳們猜猜看，我們天庭是否掌握了宿命蠱蠱方呢？”龍公微笑著，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壹股自信和從容。
　　“該死！”當即就有三域蠱仙氣急敗壞。
　　龍公再笑：“然而，就算天庭沒有宿命蠱的仙蠱方，又如何呢？諸位，我不妨問問妳們，太古時代的宿命蠱，難道是人祖煉制的嗎？”
　　“當然不是。”秦鼎菱出聲回答，她明白了龍公的意思，眼中再現生氣，“宿命蠱本就是天地而生！”
　　龍公點頭：“不錯，仙蠱天然而生，所有才有眾多的野生仙蠱。就算我們不煉出來，天地也會把宿命蠱煉出來。新生的宿命蠱可能是六轉，也有可能直接是九轉。誰又說得準呢？”
　　這次輪到三域蠱仙們面面相覷了。
　　被龍公這麽壹點撥，他們忽然發現，好像摧毀了宿命蠱，也不是什麽大事！
　　宿命蠱毀了也就罷了，今後還可再煉吶。
　　“就算煉出來，我們也能再毀掉它！”有蠱仙不忿地呼喊，但他自己也沒有多少底氣。
　　這壹次摧毀宿命蠱，費了多大的勁！這樣的成功真的可以再復制出來嗎？別的不說，單單只有天外之魔才能摧毀宿命蠱這壹點，就不知卡死了多少英才梟雄。沒看到三大魔尊都沒有成功嗎？
　　“該死，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壹節呢？”有蠱仙無比懊惱，但仔細想想，卻也不能怪自己思慮不周吧。
　　畢竟攻上天庭，再摧毀宿命蠱，這個目標本身就已經高大如天，需要蠱仙們揚起脖子來奢望。要實現這個目標，就已經讓蠱仙們窮竭心力，好比凡人要登天。這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標，即便是拼盡全力，窮盡心誌，也難以達成。
　　在這種情況下，誰又能想到登天之後的事情呢？
　　事實上，中洲舉辦煉蠱大會，四域蠱仙齊攻，誰又能真正肯定可以摧毀得了宿命蠱？
　　沒有人！
　　就算是方源，即便是作局的歷代尊者都沒有這個自信。
　　所有人都是在嘗試。
　　嘗試成功後，蠱仙們欣喜若狂。但實現了這個目標之後呢？
　　龍公壹番話，說的也是事實。三域蠱仙們陡然發現，似乎他們如此付出，如此拼殺，如此努力，都是壹場空？都會輕易地化為泡影？
　　三域蠱仙們沈默，臉色逐漸變得難看。
　　武庸敏銳地察覺到人心變易，士氣低落，立即冷聲反駁：“龍公大人好壹番口舌。然而天庭的失敗就是失敗，妳們煞費苦心，做出重重防備，哪怕把宿命蠱藏在天庭中，我們都能毀掉。將來就算讓妳們重新得了宿命蠱，又能如何？”
　　“呵呵，事實上，妳們還要當心。別趕在天地自然產生了宿命蠱後，妳們也煉制不出來。到那時，宿命蠱成了野生仙蠱，那就是人人可得，未必是妳天庭之物了。”
　　三域蠱仙聽聞這番話，紛紛眼前發亮，士氣回升。
　　龍公仍舊從容而笑：“武庸，妳說的話壹點都沒有錯。退壹萬步來講，就算宿命蠱成了野生仙蠱，又被妳們當中的人所得，又能如何呢？妳們……能用嗎？會用嗎？”
　　面對這個問題，就算是武庸也不得不啞然。
　　龍公傲然壹笑：“宿命蠱從來都不能被蠱仙運用！遠古時代之前，它掌握在異人的手中，不能被他們所用。三百萬來，我天庭歷代仙尊也從未有人能直接催使此蠱。無數賢達能才設想出了監天塔，三百萬年來也才研究出壹種利用宿命蠱的殺招，即是命敗！”
　　“妳們懂命敗殺招嗎？妳們知道監天塔如何搭建嗎？”
　　三域蠱仙都陷入沈默。
　　龍公繼續道：“能夠使用宿命蠱的，唯有天意。當年星宿仙尊為了人族謀算，不惜犧牲自己，和天意融合壹體，幹擾和影響天意。從而才使得人族三百萬年前崛起，三百萬年後人族仍舊是天地霸主，昌盛不斷。”
　　“而我天庭為了支持星宿意誌，設立仙墓。天庭成員都會盡量沈眠仙墓，為星宿意誌提供源源不斷的幫助。因此，我們才能影響宿命蠱，從而影響天下格局！”
　　“妳們誰能做到這壹點？”
　　龍公掃視全場，三域蠱仙默然無音，而天庭的蠱仙們壹個個都昂首挺胸，有人傲然接話：“沒有人！偌大的五域，只有我天庭這樣的勢力方能做到這壹點！”
　　“不，妳錯了，龍公。”劫運壇中傳出冰塞川的反駁，“就算我們無法催用宿命蠱，但我們可以用它為壹樁煉蠱材料，煉制出命運蠱！宿命蠱是無法被人操縱，但命運蠱卻是可以。這正是我家巨陽仙尊大人的謀算。”
　　龍公望向劫運壇，輕蔑壹笑：“就算妳煉成了命運蠱，難道宿命蠱就會不存在嗎？”
　　冰塞川無法回應。
　　宿命蠱若是充作蠱材，即便長生天壹方煉出了命運蠱，那麽宿命蠱就算是毀掉了。將來仍舊可以出現壹只全新的宿命蠱來。
　　龍公大嘆：“不管妳們如何做，宿命蠱仍舊會存在。即便現在毀了，將來也會重新出現。只要它壹出現，妳們今天所有的努力，對於妳們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
　　三域蠱仙默然。
　　“當然是有意義！”龍公自問自答，壹臉沈重和痛恨之色，“這當中的意義，就是給異人崛起的機會，給我們人族造成難以想象的糟糕影響。”
　　“妳們用不了宿命蠱，妳們何時能煉出命運蠱？妳們甚至連命運蠱的半成蠱方都沒有！而宿命蠱壹旦重新出現，就會遭受天意的掌控。人族將衰落，異族將崛起。”
　　“而造成這壹切的，就是妳們！”龍公痛罵，忽然手指著方源，“尤其是妳！妳真是罪大惡極！妳摧毀了仙墓，星宿意誌無法再像之前那般幹擾天意。如果將來人族滅亡，妳就是始作俑者、罪魁禍首！！”
　　“方源啊方源，妳以為妳摧毀了宿命蠱，就得到了勝利？”
　　“呵呵呵，充其量，這只是壹場鬧劇罷了。”
　　“我天庭處處為人族著想，維護人族利益，為人族而流血、而犧牲。而妳們這些人為了壹己私利，破壞了我天庭兢兢業業維持了數百萬年的大局。”
　　“宿命蠱我天庭以後可以重煉，秘密煉制！再不想修復宿命蠱搞得五域皆知，妳們能聽得到風聲嗎？”
　　“妳們能及時阻止我們嗎？”
　　“即便妳們第二次、第三次阻止住我們。以後呢？誰能保證妳們次次都能阻止我們煉蠱？”
　　“我們只是煉制壹只六轉宿命蠱，也遠比修復九轉要容易輕松得多！”
　　“而我們每壹次圍繞宿命蠱的爭鬥，都會人族的慘重損失，極大地消耗人族的底蘊。這就給其他異族崛起的空間和良機啊！”
　　龍公說到這裏，發出壹聲深深的哀嘆。
　　“這個老人是誰？沒想到天庭做出這麽多的事情，他們壹直在為我們全部人族考慮！”
　　“為什麽要攻打天庭，這些攻打天庭的蠱仙究竟是怎麽想的？”
　　“這些人都是魔頭，為了自己的利益，置大局於不顧！都是千殺的混蛋！”
　　五域的凡人們被引發了共鳴。
　　大多數的凡人對蠱仙的情況知之甚少。
　　而那些散落五域的蠱仙，此刻聽聞龍公的這壹番話，也紛紛陷入沈默之中。
　　天庭強大，天庭霸道，天庭掌控幾乎中洲全部的修行資源，天庭手伸得很長，其他四域的重大事情他們都要積極地插壹手。
　　但是天庭維護人族的功績，所有人都無法抹滅。
　　這是事實！
　　“哎呀呀，這下真有點麻煩了。雖然捏爆了宿命蠱真的很爽，但是爽過之後就有點空虛，就有點麻煩了啊。”血戰披風中，狂蠻意誌捂住額頭嘟嘟囔囔起來。
　　“呵呵，龍公，說完了？”方源神情淡漠，卻是在捏爆了宿命蠱後，首次淡淡開口，打破了全場的沈默。
　　龍公看向方源，眉頭皺起，心中越發感到不妥。
　　方源太冷靜了！按照方源的智謀水準，怎麽會看不清楚關鍵？龍公換位思考，若是他是方源，必定會在剛剛全力出手，不給自己任何發言的機會。
　　壹旦自己從容開口，就會造成眼下的局面。
　　是的。
　　龍公的壹番話，讓天庭蠱仙們再度恢復了鬥誌，並且打壓敵方士氣，又拔高天庭聲譽名望，絕對是力挽狂瀾！
　　龍公不愧是天庭的第壹領袖，他不僅擁有支柱般的恐怖戰力，更能在關鍵時刻，發揮領導才華，鼓舞士氣，改易人心。
　　方源怎麽會看不出來？
　　但他偏偏沒有阻止龍公，甚至從他的目光中，龍公竟隱晦地品嘗到壹絲期待的意味？
　　他方源究竟在期待什麽？
　　下壹刻，方源輕聲壹笑：“龍公啊，是誰告訴妳，我捏碎摧毀了宿命蠱，就是此戰的終結？妳似乎忘記了壹個人呢。”
　　龍公聽了這話，瞳孔猛地壹縮，意識到了什麽。
　　他順著方源眺望的目光望去，於是他看到了壹片河。
　　那是壹段光陰長河的虛影！
　　劫運壇上攜帶著紅蓮魔尊的手段——前無古人殺招，從開戰之處，這個殺招的力量就在天庭的空中，凝造成了這麽壹片光陰長河的虛影。
　　從這段虛影中走出歷史上的北原蠱仙強者，給天庭帶來了極大的威脅。
　　但是伴隨著戰鬥進行下去，光陰長河的虛影似乎逐漸無力，越來越少的北原強者被召喚而出。
　　等到戰鬥後期，這片光陰長河虛影幾乎毫無動靜，不見絲毫新的人影。
　　然而，當方源摧毀了宿命蠱後，這片光陰長河虛影就好像是掙脫了牢籠的猛獸，變得洶湧澎湃起來。
　　嘩嘩嘩……
　　河水激蕩，掀起驚濤駭浪。
　　壹個身影瀟灑從容，從巨浪風波中，徐徐而來。
　　場中群仙便聽他高歌道：
　　當時年少擲春光，花馬踏蹄酒濺香。
　　愛恨情仇隨浪來，夏蟬歌醒夜未央。
　　光陰長河種紅蓮，韶光重回淚已幹。
　　今刻滄桑登舞榭，萬靈且待命無韁！
　　他少年模樣，目光滄桑，壹身朱袍，面冠如玉，眼若明星，膚白似雪。
　　他從光陰長河的虛影中脫身而出，步入天庭戰場。
　　全場矚目，鴉雀無聲。
　　環視左右，他的目光停留在龍公的身上。
　　龍公壹臉震動，神色極其復雜，張口欲言，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
　　少年微笑：“師父，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