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9章 什麽是道

聽到趙八兩的話，壯漢卻是不服，嘴硬說道：“能人之所不能，不就是仙人嗎？怎麽就不對了？”
趙八兩搖了搖頭，看著壯漢問道：“妳能扛動多少斤的東西？”
壯漢壹楞：“我力氣挺大的，三五百斤不是事！”
趙八兩微微壹笑，轉頭卻看向了那中年人，問道：“兄臺能扛動多少斤的東西？”
中年人也楞了，隨後卻是苦笑：“老了，現在能扛動百十斤的東西就算不錯！”
趙八兩看向了那壯漢：“妳是仙嗎？”
壯漢搖了搖頭：“我當然不是！”
“那妳能扛動別人扛不動的東西，自然也是能人之所不能，為何不能稱仙？”
壯漢楞了。
這小廟之中的所有人都楞了。
可趙八兩的問話卻還沒完，他再度看向了中年人：“兄臺可是文人？”
中年人點了點頭：“自然是！”
趙八兩看向壯漢：“兄臺可識字？”
壯漢楞了壹下，臉色通紅：“我只認識幾個字，就是我的名字，還有簡單的數字……”
趙八兩笑了：“那這位兄臺識字，妳卻不識字，他能妳所不能，豈不是也可稱仙？”
連續的兩個問題，卻將所有人都問住了！
片刻之後，那壯漢只能無奈的苦笑道：“好吧好吧，小兄弟，我是個大老粗，說不過妳！不過那些仙人，是真的厲害，都能在天上飛呢！”
趙八兩再度搖頭：“那又如何？不過是比常人厲害了壹些罷了，他們身為仙人，可會做木工？可會打鐵？可會治國齊家？”
壯漢和中年人都是連連搖頭：“那應該是不會的！”
“可妳我這等凡人之中，卻有不知多少人會！”
趙八兩的目光，越來越亮，在這有些昏暗的篝火映照之下，仿若兩團明月！
他看著那中年人，再壹次問出了剛剛的問題：“敢問老哥，這世上，可有仙？”
這壹次，那中年人卻是啞口無言，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趙八兩微微壹笑，卻是並沒有停止追問，反而問出了另壹個問題：“老哥，敢問，什麽是道？”
這個問題，壹旁的十幾名壯漢卻都回答不上來了。
可這個問題，卻讓中年人陷入了沈思之中，壹時之間，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什麽是道？
若是換了平時，這中年人引經據典，倒是能夠說的洋洋灑灑，講述道法，可是，面對著趙八兩那清澈而明亮的眼神，卻是感覺自己以前所領悟的那些，根本都是錯的！
什麽是道？到底什麽事道？
中年人迷茫的看著趙八兩，最終，卻是緩緩的站起身來。
他的身後，那書童和侍女看到中年人的動作，也急忙站了起來。
而下壹刻，中年人的動作，卻讓這書童和侍女全都目瞪口呆！
只見，中年人緩緩的彎下腰去，拱手恭敬的問道：“敢問小哥，可否解惑，什麽，是道？”
地上的趙八兩身體微微壹側，手掌在地面上壹撐，卻是橫移出去了壹段距離，避開了中年人的這壹禮，而此刻，他的目光，卻也暗淡了下去，微微有些沈悶的說道：“我也不知道！”
中年人壹楞。
趙八兩苦笑壹聲，隨後，開口說道：“其實，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老哥可否坐下，聽我講述？”
中年人點了點頭，也不扭捏，直接坐在了趙八兩的面前。
趙八兩的目光中，有了幾分沈湎之色，緩緩的開口說道：“就在昨夜，晚生做了壹個夢，夢中，我去了另外的壹個世界，在那個世界中，有手機，有電腦，有飛機，有汽車，有高樓大廈，有人來人往……”
“我在那個世界中，出身於平凡，只是綠水村中壹山民，偶然之間，墜入河中……”
“我走進了縣城，才發現以往的自己，井蛙窺天而不知天之大！”
“終於，我憑借著自己的努力，壹步壹步的拼搏，壹步步的走向了成功的道路，也壹步壹步的接觸到了修煉的道路……”
“我達到了築基期，進入了元嬰期空間……”
“金丹九層巔峰，靈魂境界渡劫七層初期，進入真龍空間，在那裏……”
“古往今來都未曾出現過的九重天劫，降臨我身，壹重重渡過，我向天邀戰！”
“第九重劫，名為道法輪回盤，需悟道，明悟輪回，方可渡劫成功……”
“終於，我醒來了！我只是壹個趕考的書生，我只是壹個普通人，不是仙人，也不是什麽修煉者，未來，也不會有什麽神魔之戰，更不會有天道之戰！”
“可是，我卻覺得，那夢中的壹切，好真實，好真實！我，想尋道！”
“先生，可否告知，什麽是道？”
趙八兩平和的講述著他的夢中所見的壹切，那似乎都是他的親身經歷，雖然已經過去了壹天，可卻依舊記憶如新。
良久，趙八兩方才講述完畢，問出了最後的那個問題，目光炯炯的看著面前的中年人。
中年人沈默了。
小廟之中的所有人，都沈默了，就連那些粗豪的漢子，似乎也已經聽趙八兩的故事聽入了迷。
良久之後，中年人嘆了口氣，沖著趙八兩拱了拱手：“小兄弟，鄙人慚愧，恐怕無法為妳解惑了！”
趙八兩輕嘆壹聲，搖了搖頭，目光卻是緩緩轉動，看向了外面的雨水，又看了看面前的火焰，目光之中，似乎有了壹絲明悟。
中年人看到趙八兩的目光，卻是精神壹震，輕聲問道：“小兄弟，可是有所悟？”
趙八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只是輕輕的呢喃開口，仿佛自然自語的說道：“火之道，乃是以木為引，化平和為爆裂，焚燒罪孽，焚燒死亡，內溫外熱，內柔外剛，這便是火之道路！”
“雨之道，生於天，死於地，於地下重生而升天，往返循環，亦是道！”
“萬物，皆有不同的道，那麽，什麽，才是真正的道？”
趙八兩的聲音之中，充滿了迷茫，充滿了不確定。
良久，外面的雨漸漸的停了下來。
趙八兩輕輕的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沖著面前的眾人拱了拱手，平和的說道：“諸位，晚生孟浪了！還請莫怪！在下趕考，就此告辭了！”
說完，趙八兩也並不留戀，轉身而去。
而這小廟之中，那篝火早就已經熄滅，中年人和那十幾名壯漢都是怔怔的看著趙八兩離去的方向。
半晌之後，中年人長嘆壹聲，站起身來，揮了揮手：“小童，侍女，我們也走吧！這年輕人，未來必定不凡！”
留下了這句話，中年人便也離去了。
那十幾名壯漢互相對視了壹眼，臉上都是壹片苦笑。
為首的壯漢卻是沈默良久之後，突然問道：“兄弟們，有多久沒有回家看看了？”
眾多壯漢都沈默了。
為首的壯漢站起身來，輕聲說道：“這趟鏢押完了，大家就回去看看吧，他說的對，雨水生於天，死於地，又重生於天，萬事萬物，都有輪回，莫要等待！”
眾人紛紛點頭，廟門外，壹陣馬蹄聲響起，片刻之後，便已經遠去。
這小廟，再壹次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與沈默。
官道上，趙八兩緩緩的走著，目光之中，卻充滿了沈思之色，仿佛天地之間，沒有什麽能夠幹擾他的思考。
不知不覺，又是幾個小時過去，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前方便是縣城了。
趙八兩急忙加緊了腳步，進入了縣城，找了家客棧住下。
他雖然只是個窮書生，不過考過了鄉試，自然是拿到了壹些盤纏，家裏還有壹些積蓄，只要不是肆意揮霍，這些銀子還是夠的。
第二天又趕了壹天的路，趙八兩終於走進了通州府的大門！
三天之後，趙八兩坐在了會試的考場上。
這片考場分成了九片，每壹片都是壹片大大的庭院，院子裏臨時搭建了數百個小隔間，每人壹個隔間，進入之前，都是需要搜身檢查的。
趙八兩就坐在壹個普通的小隔間之中，看著面前的試卷發呆。
試卷上，並沒有多余的東西，只有兩張紙，壹張是圖畫，那圖畫上，是壹棵老榆樹，上面有著無數的榆錢，還有飄飄零零的落葉。
另壹張紙，只有壹句話。
以此為題，行文三千。
趙八兩苦笑壹聲，這和他夢裏，上學時候的作文考試何其相像！
可趙八兩，卻偏偏無法落筆！
不是他不會寫，他的腦海中，四書五經俱全，經史子集全在壹念之間！
可是，趙八兩卻下不去筆！
他看著那棵老榆樹，茫然了。
因為此刻的他，腦海之中，再壹次想起了那壹日夢中的壹生，再壹次想起了困擾了他好幾天的那個問題。
什麽，是道？
良久之後，考試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壹半，甚至有些動作快的，都已經交上了自己的答卷。
來回巡視的幾名考官也都註意到了這兩個時辰都壹動未動的青年，不由得心中都有些疑惑。
兩個時辰過去，趙八兩終於動了。
他珍而重之的擡起了筆，在那潔白如雪的紙面上寫下了第壹個字。
道！
什麽是道？
榆樹入秋即落葉紛飛，入冬則雕零枯萎，入春則發芽抽枝，入夏則繁盛如海！
這，便是榆樹的壹生，伴隨著無數的葉，無數的榆錢的壹生。
春去秋來，自生向死，有死而生，此為輪回。
天道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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