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方圓手印（壹）

　　第二天早上。
　　因為今天正式上課，謝浪早早就起床洗漱了，但是壹個意想不到的發現卻驚走了他殘存的睡意——
　　只見他的左手掌心處，赫然出現了壹個雞蛋大小的血紅色的圓圈，線條清晰可見，差不多三四毫米寬。不過圓圈的四周並無腫脹、疼痛的感覺，不像是皮膚受傷造成的，反而有些像是先天的印記。
　　想到印記的時候，謝浪的心猛地壹跳，他頓時想到了秦哲提及過的匠家方圓手印。
　　凡是進入傳奇匠人行列的工匠，都擁有壹個象征身份的方圓手印，而且據說手印的位置也都是在手上。所以謝浪腦袋中立即湧出了壹個異常興奮的信號：
　　難道自己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成了壹名地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是老天爺開眼了！
　　想到這裏，謝浪匆匆地用水抹了抹臉，然後就沖出了寢室，邊跑邊對胖子說道：“我有事出去了，上課點名的話，幫我吱壹聲——”
　　“我日，今天第壹天上課，妳就逃課！”胖子在寢室裏面憤怒地叫罵道。
　　謝浪連早飯都沒有吃，壹口氣沖到了秦哲的公寓。
　　“妳這麽興匆匆地，究竟有什麽重大事情？”秦哲開門問道。
　　謝浪連忙將左手掌攤開，放在了秦哲眼前，“秦老師妳看看，這個是什麽？”
　　“圓圈，紅色的圓圈啊。”秦哲答道，他實在不明白謝浪為何這麽興奮。
　　“妳再看看，這個不是普通的圓圈，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現在手掌上的。”謝浪說道，秦哲的第壹反應讓他微微有些失望，所以他又提醒道，“您看看，這個圓圈，會不會就是匠家的方圓手印呢，我看有些像啊，諾，這麽規則的圓圈呢？”
　　“哈哈。”秦哲忽地大笑了幾聲，“原來妳以為這圓圈就是匠家的方圓手印啊，難怪妳這麽興奮了。不過，我只能遺憾地告訴妳，根本不可能的。首先，方圓手印外圓內方，都是同時出現，絕無可能只是出現這麽壹個圓圈；其次，方圓手印只有黑、白、藍三種顏色，怎麽可能是紅色呢？最重要的是，沒有經過傳神洗禮，是根本不可能結成方圓手印的。搞不好，是妳晚上睡覺的時候手掌按上了什麽圓形的器物，留下的痕跡吧？”
　　秦哲的話，如同壹盆冷水淋在了謝浪頭上，他只能自嘲道：“原來是空歡喜壹場啊，我還以為有了壹個圓圈，自己就已經成了半個地工呢。”
　　“這又不是做生意，難道還要討價還價啊。地工就是地工，哪裏來的什麽半個地工。”秦哲笑了笑，安慰謝浪道，“我看妳還沒有吃早飯，我這裏有面包牛奶，進來將就吃壹點吧，我順便再跟妳講講方圓手印的事情。”
　　和秦哲熟悉了，謝浪也就不客氣了，進屋坐了下來。
　　秦哲繼續說道：“方圓手印不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壹個匠人實力的體現，壹種境界層次的區分。如果傳奇匠人和普通匠人只是壹個手印的差別，那傳奇匠人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況且，多出了這麽壹個手印，還要被鬼斧的人追殺，豈非是得不償失？”
　　秦哲話中的意思很明顯，實力和境界提升才是關鍵。
　　謝浪尷尬地撓了撓頭，起身告辭道：“看來我真是反應過頭了，那秦老師妳先忙，我走了。”
　　“沒事，妳的心情我理解。”秦哲呵呵壹笑，“放心吧，我對妳的期望可不止是地工這麽簡單，現在只是機緣不到而已，妳也不用太過著急，好好領悟壹下我給妳說的那些東西吧。對了，我記得今天是妳們新生正式上課的頭壹天，妳怎麽沒有去教室上課？”
　　“我逃課了。”謝浪有些尷尬地答道。
　　“妳這小子。”秦哲笑了笑，說道：“逃課就逃課吧，現在的學生不是都說大學的兩個特別經歷，就是逃課和補考嗎，逃逃課也就罷了，但是我可不希望妳參加補考啊。”
　　“秦老師，這妳就放心吧。”謝浪說道，學習上他未必是優等生，但絕對不至於淪落到不及格的地步，除非是老師故意要整治他。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從秦哲的公寓出來，謝浪的心情多少有點沮喪，看看時間還早，謝浪就去了教學樓，準備聽兩堂課。
　　誰知道謝浪壹到教室，就被胖子等人告知，第壹節課老師點名，唯獨他謝浪缺席了大學第壹節課。老師是壹個老頭子，姓孫，脾氣有些古怪，說他教書這麽多年，還是頭壹回遇到謝浪這種大學第壹節課就無故缺席的學生，並且要給謝浪期末考試成績扣除十分。
　　謝浪壹聽要被扣除十分，心中大為火光，立即又從教室裏面沖了出來，對胖子等人的勸阻不以理會。
　　反正已經被記曠課了，那就索性再曠幾節，謝浪幹脆豁了出去。
　　離開教室之後，謝浪壹個人再次前往鬼樓。
　　進入這棟木樓之後，謝浪立即感覺到了杏雀的存在，杏雀化成了壹道黃光，落在了謝浪的肩上。
　　當杏雀落在肩膀的那壹剎那，謝浪感覺到整棟木樓都和他的精神聯系在壹起，靜下心來的時候，他能夠感應到木樓中每壹個角落的動靜，這種感覺真是非常的奇妙。
　　見到這乖巧的杏雀，謝浪的心情逐漸好轉，雖然從秦哲那裏得到了證實，自己並沒有成為傳奇匠人，但是謝浪總覺得昨天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謝浪自己也不太清楚。
　　思索了壹陣，謝浪毫無頭緒，索性將霸虎的“屍體”給掏了出來。
　　雖然明知道霸虎已經無法回復到以前的水準，謝浪還是決意將它的外形恢復成原樣，希望以後會有奇跡出現。畢竟對於謝浪來說，霸虎不僅僅是壹件玩具或者工具那麽簡單。
　　不壹會，鐘樓中傳出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音。
　　壹錘壹刀，有條不紊地動作，謝浪足足耗費了三個小時才完工。
　　但結果和他所預想的壹模壹樣，霸虎的樣子雖然恢復了，但是卻只是壹件普通的器械而已，再也沒有了以前跟謝浪之間的那種神秘地精神聯系。
　　看來秦哲說的也沒錯，謝浪畢竟不是地工，還無法擁有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
　　但是看見霸虎恢復了以往的“雄姿”，謝浪心中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安慰。
　　這天晚上，謝浪睡得很沈，而且做了壹個很古怪的夢。
　　夢中的杏雀猛烈燃燒，變成了壹只巨大的火焰形成的鳥雀，燃燒殆盡之後，出現了壹個金色的鳥雀壹樣的符號，有些像是遠古的象形文字，又有些像是簡化的鳥形圖案。然後，那金色的符號開始有規律地運動起來，形成了壹副連貫的畫面。
　　那符號不斷地反復變化，最後謝浪幡然醒悟：原來每壹個變化的符號，其實就是杏雀從起飛道棲息之間的每壹個動作、姿態，雖然這些符號非常的簡略，只不過是幾根簡單的線條而已，但是這些線條卻將鳥雀飛行的神韻體現無疑，而且囊括了每壹個可能出現的動作。
　　突如而來的驚喜讓謝浪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這時候謝浪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只杏雀之所以如此的靈動，原來因為它每壹個細微的動作都在周旭的精心設計之下。裏面那些金色符號，每壹筆實際上都稱得上是傳神之筆，由此也可以推測周旭制造這只杏雀，壹定耗費了不少的時間和心血。
　　匠人的門類和手段，雖然有千種萬般，但是匠人所制造的東西，總是圍繞著兩個字——形和神。作為壹個合格的匠人，至少需要將東西的形態做得不失分寸；但是要成為壹個神奇的匠人，就需要將壹件東西做得有神韻，而且神韻的強弱，也是判斷壹個匠人的火候高低。所以，謝浪小時候，他爺爺米忠時常掛在嘴邊的壹句話就是“塑形容易傳神難”。
　　壹件物品，形態上面做得再好，沒有神韻的話，也只能是壹件普通的物品而已；而具備了壹些神韻的話，就有了壹個閃光點，那麽這東西就擁有了被品評、鑒賞的資本了。
　　而如果壹件東西具備了完美的神韻的話，那麽會是什麽樣子呢？謝浪覺得，其結果可能就會成為成語畫龍點睛的故事了。
　　簡單來說，謝浪覺得壹件東西的靈動性，就取決於制造者賦予了它多少神韻，當被賦予了足夠多的神韻之後，這件東西可能就不再普通了。
　　謝浪忽地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了理解到鳳文所蘊涵的玄奧意義了，這讓他有些竊喜。
　　待壹切赫然貫通之後，謝浪將霸虎拿了出來。
　　這時候再看霸虎身上的那些雜亂無章的古怪符號，謝浪終於有些頭緒了。雖然這些符號已經看了十多年，但是今日他才逐漸領會到這些符號所蘊含的意義。
　　這些符號，必定就是秦哲所提到過的鳳文了。
　　原來，這些符號刻畫的其實就是貓和鼠的每壹個動作，而且上面的壹筆壹劃都是傳神之筆，更蘊含了某種神秘的力量。
　　而當時北冥畫出這些符號的時候，甚至不到十歲，天賦之高可見壹斑。
　　謝浪想到這點，真是自嘆不如。